「这床不大,你一个人睡就行。」
「大哥是不把我当兄弟么?」
张茗阳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听了他的话,睡到了阿青身旁。
两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躺在一张床上,阿青却觉得,这种情景再自然不过,有心想要做些什么,身子却是十分虚弱,好不容易转过身,却看到张茗阳呼吸徐缓悠长,竟是睡熟了。
阿青却是辗转反侧。虽说这个男子长相平平,却能谜一般地吸引到他,他总觉得他的言谈举止,总有些不同寻常的魅力。好像他给他喂的那碗黑乎乎的不是药,而是迷魂汤。
他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地睡着,醒过来的时候,张茗阳已经起床很久了,不但喂过了鸡,把鸭子赶了出去,还在外面的井里打好了水。待阿青起床时,张茗阳已烧好了热水,给他洗脸。
阿青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没让他服侍,自己洗了脸。
「隔壁村子有人杀猪,我去秤几斤肉回来。我吃过了,饭菜都放在锅里热着,我给你端出来。」
张茗阳把早饭放到他床边,便收拾东西出门。
早饭是稀饭,配菜是香葱煎蛋,凉拌小黄瓜,白灼芦笋,还有一个已经切成两半,油汪汪红润润的咸鸭蛋。油脂比鸡蛋还贵,寻常人家里生病的人,每顿多吃一个水煮蛋都是奢侈,更别提煎蛋了。到底是单身汉不会过日子,还是张茗阳本来就是个富户,攒了不少家底,阿青看不出来。
阿青睡了一个回笼觉醒了,张茗阳还没回来。
他有点失落,艰难地起身下床,茫然四顾的时候,看到不远处有一支竹杖,长度和粗细正好可以用来充当拐杖。
昨天晚上这支竹杖还没出现。
虽然竹杖用不了多久,底部就会受不住支撑而开裂,但那个时候,他的病多半就已经痊愈了。
他撑着竹杖出门,发现外面的廊檐下摆了几张高度不同的椅子,正适合他用各种姿势坐着。
昨天下的雨很大,到下午还没见晴。可知张茗阳是冒着雨给他去请的大夫。
阿青看着地里整整齐齐的菜,经了雨以后碧绿如玉,并且一棵杂草也没有,看着很是喜人。他依稀能想到,种菜的人是多么地认真,并且对生活满怀激情和热爱。他的心也随之变得温暖起来。
或许是邻村有点远,张茗阳到了午后才回到家,他手里拎着几斤肉,一扇排骨,兴冲冲地往家里走。
他随意一望,正看到阿青懒洋洋地在门外的椅子上晒太阳,身上穿着他的灰布衣裳,但他的俊美风流,却是难以遮挡地从他披散的长发,从他白皙的指尖,从他慵懒的姿势中流露出来。
完全看不出,这居然是昨天那个又脏又臭的乞丐。
张茗阳的脚步停了停。
住在附近的村人已看到他回来,遥遥地向他打招呼:「张官人,赶集回来呢?」
张茗阳答应着:「家里来客人了,买点东西。敏叔,晚上来家里喝酒吧?」
那人道:「不用了,家里还有菜。」
阿青原本是躺在躺椅上,听着他们遥声问答,睁开了眼睛。
这个村庄太大了,并且十分空旷,远近只有几户农家零散地住着,若是每次说话都要走近,可够累的,所以庄子里的人都有点大嗓门。
张茗阳走到阿青面前,问道:「是不是饿了?做别的菜来不及,我做豌豆杂酱面吧。」
阿青刚醒,有点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不是很饿,看着张茗阳手里拎的肉:「排骨那么贵,怎么买那么多?」
张茗阳不由得微笑了一下。他猜测阿青应该出身富贵,后来家里遭了难,落魄了,所以身上既有贵气,有时候又懂事得让人心疼。
「和城里不一样,村子里的排骨其实比肉还便宜一点,因为骨头不能吃,村民们觉得不划算。你呢?你是愿意吃肉还是吃排骨?」
阿青咽了咽口水。他记得排骨清甜的味道,当然,肉的饱满口感也同样诱人。「可也不能买这么多,太费钱了。」
「钱的事不要担心,整个田庄都是我的,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张茗阳起初不想提,恐怕会刺激家道中落的阿青,可是看到阿青这么用心的给他省钱,他便不得不提,又道,「下一次杀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所以不算多秤。你身体还没恢复,取两根排骨用姜酒腌了,我们今天晚上炖山药吃,另一部分用糖和酱油腌着,吊在井里,等过两天你的身体再好一些,我们就开油锅,炸着吃。」
「好。」想起油炸排骨的酥香味道,阿青不由得舔了舔唇。排骨裹上酥皮,炸出来金黄灿烂,松脆无比,可以趁热吃一顿,放一段时间软了,还能再做糖醋,做红烧,怎么都好。这么多排骨,已经足够一个普通人家过一个肥年了,却只是他们平常的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