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从我以为他已驾鹤西去,到梦欲识海知晓他的神仙身份,再到亲眼目睹他封闭五感成了邪魔禁脔……

我离开天衍宗、离开师尊已经一千三百年了,这一刻,我恍然有种从炼狱爬回到人世间的错觉。

太多的想要同师尊倾诉,可临到嘴边反而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化成汩汩不断的泪水从眼眶里淌下,将这多年的音信全无冲刷一净。

一番不加抑制的宣泄后,我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拽起衣袖把脸上的泪痕胡乱擦了擦,总算是破涕为笑。

我看了看身处的这间竹阁,发现是水镜中鹤怜的那处居所,到处是淡淡草木气息,与他身上常年携带的如出一辙,于是不由问道:“师尊,是廉贞星君将我们从地宫里带出来的么?你们见到鹤怜了吗?他的伤还好么?”

这些年不管我与鹤怜关系是亲是疏,我始终都把他当作哥哥看待,谁曾想……如今我已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若再说什么只有兄弟感情的,也委实太做作了。

唉……我用力拍了拍自己脑门,一桩感情没处理完紧接着又跟上来一桩,从前我还嘲讽白耀风流无状、没有真心,可想想自己现在又比他好到哪里去,不……我甚至还不如他,他至少不会像我这样,同一时间往心里装好几个人。

“鹤怜?他也在这?”师尊微愕,片刻后道,“你这么一提,这座竹居倒的确是他的风格……不过我们从地宫出来后已经一日一夜,并未见到他,想来应该是离开了。”

离开了?他受的伤虽不致命,却也要将养好些时日才能行动,怎么就离开了?难道他和那个殷沉岚……

罢了罢了,鹤怜心计手段样样不缺,哪里需要我这个泥菩萨替他操这份心。离开了也好,真要再见,我一时也不知该用什么心态面对他。

“对了师尊,廉贞星君人呢?”这回魔息一事牵扯甚大,也不知他会天庭禀报了没有,天君又有何旨意降下。

师尊朝窗外望了一眼:“廉贞星君一直在推演水镜的出口,但似乎不大顺利。”

虽然此时很不合时,但我还是忍不住噗嗤一笑:“所谓术业有专攻,廉贞星君于这推演这一道委实不算精通,想不到他竟会自告奋勇拦下这活……”

话未说完,竹屋的门就给人推开了,正是白耀从外头走了进来。

“本君还想着你左右该醒了,便回来看看,没想到你不光醒了,还已经有了力气埋汰本君了。”

师尊站起身,十分恭敬却也十分疏离地同白耀稽首作揖:“廉贞星君。”

白耀朝师尊微微颔首,面色和平常没什么差别:“景文仙官多礼了。”

师尊问:“星君可有何进展。”

白耀答:“并无。诚如隐华所言,本君果然不通此道。”

看这二人客客气气一问一答,我在一旁只觉得尴尬非常。望舒真君曾同我说白耀与师尊当年也是一对璧人,只是后来出了变故,二人才不得不断情弃爱、天地相隔。那时在梦欲识海我见到白耀看师尊的眼神十分动情,后来在地宫他从殷沉岚手下救出师尊时,那几欲咬碎银牙的憎怒也绝非做戏,怎的如今正主醒来,他不抓紧机会好好表现,反而这般冠冕堂皇起来。

没等我深想,白耀忽然指了指我说:“隐华倒是对玄阵之术颇为精通,又得曾经的破军星君真传,不如让他去试试。”

这一刻我福至心灵,敢情是我在这里杵着,影响白耀他发挥了?

于是我赶紧从榻上翻身起来,也不用他二人多说,立刻遁了出去:“是是,事不宜迟,还是我去罢!”

第093章

我在水泽边寻了处清朗之地,观星正佳,便从乾坤囊里将大昊罗经仪取出来,正要将法力灌注罗经仪的天池之中,就听见身后有窸窣的脚步声,是云靴踩在草地上发出的。

白耀手臂上挂了件外衣,见我回头不解地看他,便加快了两步走到我身侧,替我将外衣仔细披上:“隐华,你走得这么急做什么,也不好好穿衣服。”

我倒退一步,与他拉开些距离,皱着眉道:“多谢星君记挂。我师尊他可还好?”

白耀说:“景文无碍,只是有尚些气虚。我们找到你之后,你……他放不下心,便陪了你一宿。如今你大好了,他也能安心了,仔细调息几个周天便能恢复过来。”

我见他神色坦然、姿态放松,心中疑惑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这样大好的机会也不懂得把握,他还是那个乱花丛中过的廉贞星君么?正要开口询问,却被他抢了先机:“你手里头这个……难道是伏羲大帝的大昊罗经仪?”

“怎么可能,星君说笑了,”我将罗经仪捧高给他看了看,“只是凡间的赝品,但仿得很是精细,足够用了。”

白耀端看了会儿就失去了兴趣,我不着痕迹地又往一旁走了几步,才在掌心聚出法力,白耀又凑了过来。

我心想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不去陪我师尊跑我这儿献什么殷勤?于是只好催他回去:“星君还是赶紧去陪我师尊罢,我这里一个人就好,你也帮不上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