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发烫,余洲摸到了。余洲把手心按在樊醒左胸,温度极高的皮肤瞬间把他手心烧疼。
余洲不知道樊醒怎样才能忍受这样的高温。
“我是怪物嘛。”樊醒自嘲。
余洲:“……对,怪物。”他从背包里掏出小半瓶水,小心滴到樊醒胸口,试图为他降低体表温度。
樊醒知道这没有用,是安流的心脏在抵抗自己这副躯体,身体与心脏还不能彻底融合,一旦有大动作,立刻出现不适反应。但余洲为他紧张,他在难忍的痛苦里能获得一种奇特平静。
“幸好你是怪物,”余洲说,“如果没有你,我们都完了。”
樊醒怔怔看余洲。
显出这副模样之后,樊醒的头发又变长了,黑发汗淋淋,衬得那张脸愈发因为疼痛而苍白。眼睛倒是精神的,看余洲时专注认真。
“……”他忽然乐了,“没错,幸好我是怪物。”
疼痛和不适似乎都能忍耐了,樊醒重重喘了一口气。
不是人也挺好。有生以来,他头一次这样思忖。
无论前后左右,怎么都望不到边,在这里只有无数游动的小水母,以及被樊醒拉下来的三个收割者。
落入这里之后,收割者身上的黑雾全数消失,白骨化的骨骼完全显露出来。看骨骼大小,两个成人,一个孩子。余洲辨认不出谁才是那个从密林中站起的巨大收割者。
“最大那个,一定是小十控制的。”樊醒说,“即便她自己不出手、不过来,她也有办法操纵别的东西。别忘了她是笼主。”
他的口吻里听不出任何对小十的感情。余洲忽然想起自己未得到答案的问题:“这个小十,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安流,对吧?”
樊醒笑了:“哈……我们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种血亲情谊。安流身上有一样东西,她觊觎很久了。”
他艰难抬手,指指自己胸口。
鱼干躺在垫子上,无论小十问它什么它都不回答。
“深渊手记在谁手里,你不知道。”小十轻叹,“连心脏被母亲藏在哪里,你也不知道?”
她抚摸鱼干的骨头小脑袋:“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找回来呀,安流哥哥。”
鱼干没有眼皮,无法闭上眼睛。小十噘嘴:“看你这样,我好心疼。你以前多威风呀,我帮你好不好?我帮你恢复以前的样子。”
“小十,”鱼干说,“你会把我和樊醒在这里的事情,告诉母亲吗?”
“不会。”小十很快答。
“为什么?”
小十坐直了身体,那种骨血般亲昵又做作的姿态消失了,语气里的温柔更是无影无踪:“我被她驱逐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鱼干:“我也是。”
小十:“但我听说,她在找你。”
鱼干:“听谁说?”
小十微微笑了,却不答。
鱼干便知道,它的弟弟妹妹们虽然分散了,散落在各个“鸟笼”里,但仍有联系。“母亲”已经知道安流复苏,她在各个“鸟笼”里寻找自己最疼爱的孩子。
鱼干把鱼鳍平摊,像人一样躺在垫子上。
“你也不过是想要我的心脏罢了。”鱼干说,“这么多孩子,我是唯一一个拥有心脏的。可是即便你得到我的心脏,母亲也不会喜欢你。”
小十嘴角一绷,鱼干继续说:“她谁都不喜欢,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