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食人,他是被兄姐强行喂食。吐了一会儿之后,伤口开始愈合。他听见兄姐的声音:现在你和我们都一样了。
一样都是怪物,并非人类。
樊醒不再拒绝这种气味古怪的食物。他不捕猎,只在疼得受不了的时候,恳求兄姐给一点儿。
意志的孩子并不是必须要吃这些东西,但在“鸟笼”中悄悄捕猎,忤逆母亲的愿望——它想得到人,他们便偏偏要变得不像人——是相当隐秘的快乐。
他们慷慨地与樊醒分享这种快乐,直到被安流发现。
那时候樊醒长高了,安流变化成鱼脸人也只能仰头看他。安流气得浑身发抖,砰地化出鱼形,鱼鳍狠狠扇了樊醒一耳光。
“……害怕吗?”樊醒问。
余洲:“还行。”
樊醒翻身回头:“我刚刚是真的想吃了你。”
余洲:“哦。”
他一副不信也不怕的样子。樊醒一下翻身坐起,一股莫名的气在他心里冲荡:“我很早就想吃你,从知道深渊手记选择了你开始。杀了你、吃了你,把你吸收到我的身体里,我就能重新成为手记的主人。”
余洲静静看他:“嗯,你曾经有过很多次弄死我的机会。”
樊醒仍旧是躁乱的,他强行抑制自己,走到角落再次背对余洲躺下。余洲:“……你屁股露出来了。”
坑洞寂静了一瞬,四脚蛇忽然咕咕笑起来。
次日,四脚蛇清早便离开坑洞。余洲被鸟鸣和脚步声惊醒,睁眼一看,樊醒正蹲在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樊醒双目不再泛着赤红之色,呼吸平稳,余洲太过累了,醒了也迷迷糊糊的,下意识伸手。手掌贴在樊醒左胸,樊醒垂眸看了一眼他那只过分自然、肆无忌惮的手。
左胸的温度完全恢复正常,不再滚烫。
“摸够了?”樊醒问。
余洲悻悻收回手。几只四脚蛇蹦跶着跳进洞中,它们拿来了衣服。
樊醒捡了两件能穿的套上,四脚蛇们昂着头仰望,凑到樊醒脚边,羡慕又渴望地摸樊醒的脚踝。樊醒汗毛直竖:“他们是……历险者?”
而且是活着的历险者。
樊醒离开坑洞,去寻找鱼干和白蟾的踪迹。余洲留在坑洞里,与那四脚蛇艰难地沟通。
四脚蛇们在地上划出文字,但余洲根本辨认不出是字母还是文字,笔画支离破碎。
有的历险者不懂中文,他看见一只四肢健壮的四脚蛇写了个“fit”;有的历险者根本不是余洲所在时空的流浪儿,它们使用的文字,余洲无法解读。最后能同余洲有来有往聊起的,仅有一开始那只过分热心的四脚蛇。
四脚蛇在地上写了两个字:是,否。同样歪歪扭扭。
余洲怀疑,长期以四脚蛇形态生存,历险者的记忆和能力正在丧失。他们或许会彻底成为四脚蛇,完全失去人类的思考能力。
他只问可用是或否来回答的简单问句。
你们是历险者?是。
你们全都见过笼主?是。
笼主是人吗?否。
是怪物吗?四脚蛇画出一团乱麻。
你们还能恢复成人类吗?否。
这里的其他怪物也是历险者?四脚蛇先指着是,随后又指着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