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深渊手记 凉蝉 2024 字 3个月前

余洲:“……什么?”

他终于察觉许青原之所以态度大变、甚至愿意为了让樊醒偷袭意志而牺牲自己生命的原因:“柳英年的笔记本,我必须带回我的世界?为什么?那是……”

他忽然想起,那本一直被柳英年挂在嘴边的《灰烬记事》。

从缝隙中归来的人,带回了关于“缝隙”、“鸟笼”、意志等等相关信息,它们全都记载在《灰烬记事》里。

“原来如此。”樊醒低低一叹,“走吧,余洲。”

他握住余洲的手,以自己手掌的骨刺为刀,扎入余洲掌心中的金色眼球。

“不——!!!”余洲失声大喊,他手上的深渊手记无风自动,纸页疯狂翻飞,哗哗不停。手记里曾经写下的文字、图案,如蒸发一般缓慢消失。

飓风如龙卷,从余洲脚下升腾而起。气流扬起他的头发、衣服和眼泪。季春月和文锋握住他的双手,用带泪的眼睛送别他。樊醒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头在余洲额上印下一吻。

“别惦记我,”樊醒声音哽咽,握着余洲肩膀的手渐渐加重力气,“别想起这里。”

“爸爸……妈妈……”余洲放声大哭,“樊醒……”

掌中有清脆的碎裂声。他眼前一黑,突然下落。

重重落地,余洲跌入光明之处。

蓝天白云,热风滚滚。余洲听见有混乱的惊呼声传来。他发现自己落在一个厂区大门前,从灌木丛中爬起来,他浑浑噩噩,一时间竟然无法睁眼面对光辉灿烂的世界。

听到的都是陌生的语言……不,不陌生,他只是听不懂。余洲感到耳朵嗡嗡作响,纷杂的声音渐渐减弱消失,他听不见任何声响。抬腿想走路,脚却突然绊了一下,他面朝下跌倒。

他只感到浑身发疼,疲倦得抬不起手。张口想说话,发出的是无意义的呓语。

好不容易坐起来,他与厂区大门一个门卫对上了眼神。

门旁挂着方块字组成的厂子名称,余洲竭力辨认,很慢、很慢才理解字的意义:太原市污水处理厂。

他坐在烈日下发愣。这个地方,这个名称,他是有印象的。柳英年说过……柳英年说过什么?

他的头太疼太疼,疼得无法回忆任何事情,只能慢吞吞爬起。对面的门卫张口大喊了什么,路过的几个女人手里都牵着小孩,小孩手里则是气球与玩具。女人们冲他看了几眼,忽然相互抱起孩子跑远,惊恐地回头看余洲。

余洲顺着她们眼神低头,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套头衫,在这个炎热夏季里确实格格不入。

但更格格不入的是他胸前的血迹。

余洲站立不稳,头重脚轻,扯着自己衣服细看。前襟和胸口是大片血迹……谁的?我的?余洲摸自己脖子、身体,他没有受伤,他从来没有受过伤……

记忆忽然复苏了——是樊醒的血。樊醒挖出自己的眼睛后,他紧紧抱过那颤抖的身体。樊醒的血留在了余洲的衣服上,而且没有消失。

余洲胸口剧痛,眼泪不受控制滴落。他呜咽着,口齿不清,听觉倒是逐渐回复了一些。

他听见有人冲自己跑过来。还没作出反应,余洲已经被几个从厂区里冲出来的壮实男人按在地上。

“110吗?……处理厂门口……一身的血……”他模模糊糊听见几句话,“身上没伤……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杀人?杀人!”

他们按着挣扎的余洲往地上撞,余洲再度晕了过去。

完全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

余洲躺在病床上,护士急急忙忙把警察叫过来。余洲发现自己身上捆着束缚带,有些无奈。他同时察觉,自己内心有一种钝感的麻木,身体仍旧很疼,但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地方,睁眼看到眼前的一切,心里也没有丝毫的喜悦。

昏睡令他头脑恢复了清明,把柳英年曾说过的话全都想了起来。

2009年6月1日,太原污水处理厂门口,一个从“缝隙”中归来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