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在主帅大营内一边聆听占卜师的报告,一边与副座的涅柔斯商议:“撒西里洋终年大雾,这瘴气毒性非凡,我们必须静待入侵的最佳时机。”
涅柔斯无所谓地支着下巴,拨弄着桌面上的棋子:“有什么关系,这点雾瘴难道还能难住你我?”
尤莱克斯摇摇头:“军队中有很多士兵并非魔法师,他们的肉体抵御不了这毒性。”
他回首对占卜师温声道:“米格先生,依你所见,什么时间出海最佳?”
占卜师将手覆上水晶球,嘴里念动一阵晦涩的咒语,水晶球里开始显现出拨开迷雾的海面景象。
他收回手对尤莱克斯行礼:“元帅大人,水晶球显示在二十三日之后的月圆之夜,届时迷雾将消散至毒性最弱,对普通人身体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好,那就传令下去,吩咐工匠们加紧修造船只,在这一日拔营出海。”
尤莱克斯摆摆手让占卜师退下,对涅柔斯微笑:“大战在即,涅柔斯也要多多准备哦,敌人是强大的龙族,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这笑容让涅柔斯一阵恶寒,翻了个白眼:“拜托,你每次笑我都觉得没安好心,快点将笑容收起来!”
他摸了摸下巴,将手里的棋子碾断,并不放在心上:“不过龙族又如何,上次那对小情侣完全不是我的对手,两根手指就能夹住它们扑腾的翅膀,在我掌心就像小鸟儿一样。”
尤莱克斯的敏感神经被击中,置于桌上的手一个用力,就将这黑沉沉的乌木桌面抓碎出一个豁口:“我可不认为他们是伴侣。”
涅柔斯咂舌,品出一丝不对劲:“可是它们身上明明有伴侣契约……好啦好啦,不要这样看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还要去操练士兵,先走一步。”然后脚底抹油地溜了。
“咳咳咳——”
气急攻心叫尤莱克斯剧烈咳嗽数声,带动腹部被龙尾贯穿的伤口抽痛不已,半晌才慢慢平息。
两月前被庞戈斯重创,他以损耗五成魔力的代价活下来,这具孱弱的躯体也留下了不可逆转的损伤。
但是这不算什么。
事到如今,万年来筹谋的布局已开始收网,虽然损失了三大王牌,但他还有两张底牌未亮,最终的胜利一定会属于他。
而此刻的人族军营的一隅角落,一队壮硕的士兵正围坐在一块儿有说有笑。
“伊尔,我就知道来投奔军营绝不会错,每天都有好酒和美食,比我那个穷得鸟不生蛋的家乡好多了,鬼才愿意待在那里饿死。”一个棕发的青年笑着顶了顶身旁同伴的胳膊,举起碗与对方碰了一下,“敬我们伟大的亚伯拉五世!”
同伴伊尔发出了粗鲁的笑声:“可不是,听说参军甚至可以抵消过去杀人放火的罪行,这便宜不赚白不赚,傻子才会甘愿在牢里蹉跎大半生!”
“杀人放火?”这么一说,其他同伴顿时来劲了,眼放绿光道:“老天,伊尔你可真厉害,过去竟然这么辉煌?快跟弟兄们说说,你都有哪些战绩?”
对于这些肮脏的地痞来说,参军只是权宜之计,根本毫无道德与三观可言。
被吹捧的伊尔三碗黄酒下肚,变得更飘飘然起来。他大着舌头摆手,眉宇间尽是得意神色:“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我干的最大一票还数抢劫了城主的商队,大概三十号人吧,有男人女人,也有老人小孩,连他们养的狗我都没有放过,哈哈哈!你们真应该看看那马车中拉的数十个宝箱,里面的黄金足够我吃喝一辈子了!”
这般经历听得其他人暗羡不已,更加吹捧起伊尔。其中一个士兵突然色眯眯道:“等等,里面也有城主的女人吗?她是不是真如话本中描述的一般漂亮?”
伊尔打了个酒嗝,费劲地在脑海中回忆,尔后露出猥琐的笑容:“是挺漂亮,不过嘛——”
其他人酒也不喝了,竖起了耳朵:“不过什么?”
伊尔抹了把唇边的酒液,浑浊的眼球中满是恶意:“要我说,根本比不上阿兰的十分之一。”
阿兰是同一个大帐里的小兵,神情阴郁且独来独往,与其他人素来不和,压根没来参与粗鲁的酒鬼们的聚会。
夜深了,阿兰一人匆匆洗漱完毕,将自己埋进角落里的睡袋。本就纤细的他在军营里磋磨了数月,身形更加消瘦起来,伸出的指节都透露着嶙峋且脆弱的美感。
军营里到处是男人们的汗臭味,让他极厌恶地皱眉,攥紧了拳头,内心的杀意一日比一日高涨。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使燥郁的心情平复下来,伸指自怀中摸索出一物。
正当他开始默念咒语时,身后的大帐门帘突然被人掀开,浓郁的酒气中是一声变了调的呼唤:“阿兰!”
阿兰啧了一声,将那枚小巧的水晶球塞入怀里,坐起身淡漠道:“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