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尽的话语被他吞进了肚里,稍加联想就判断出这颗心脏来自于谁。
看来布洛萨已经亲手斩断了那份情爱,他就该知道没有什么是他的小龙做不到的。
提及心脏,始终不在状态的布洛萨终于回了些神。他踏前一步,焦急道:“大人,索菲尔德在哪里?请为我指明他的方向,我有重要的东西交予他!”
庞戈斯垂下了眼睫。
面对大人的沉默,布洛萨心中突然有了极不好的预感。
半晌,银发男人才叹息一声,回首望向岛中央,侧脸的线条温润而美丽:“索菲尔德在哪里,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布洛萨顺着庞戈斯的视线望去,岛中央那株参天巨树正迎风簌簌作响。
这场载入史册的战争人族与龙族俱损失惨重,人族失去了数以百万计的兵士与魔使,龙族在失去同族的同时还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
只要索菲尔德的本源核心燃烧殆尽,龙岛终会迎来下沉的死局。
蓝发的青年伫立良久,终是上前一步将食盒放置在恋人身边:“布洛萨,你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多少吃一些好不好?我很担心。”
布洛萨蜷缩在巨树冒出地面的根茎缝隙里,高大身形委顿得透出几分可怜的意味,闻言摇了摇头,一开口就是久未饮水的嘶哑:“不……谢谢你诺兰,我实在吃不下。”
诺兰痛苦得心脏都在疼,拿出一块面包诱哄:“这样下去再好的身体也会垮掉,我相信这不是索菲尔德愿意看到的场面,你说是吗?”
布洛萨动了动,将根茎更紧地揽进怀里,一边摩挲那粗糙的表皮,一边低声喃喃:“你说那么爱漂亮的他,怎么会心甘情愿变成这幅样子?而且还是为了与他毫无干系的异族。不应该、这不应该……诺兰,这一定是我的梦对不对,再次睁开眼睛,他就回来高傲地挑我的刺了,就和在学院里一样。”
他双眼凹陷,眼下染上一片青黑,如瘾君子一般嗅着根茎上属于植物的草木气息,仿佛这能令他果腹。
诺兰不忍再看下去,暗自抹去了眼角的泪。连庞戈斯的劝说都不起作用,布洛萨接连遭到重大变故,这会儿精神的荷载已经达到了临界点,恐怕随时会崩溃。
其实布洛萨已经足够坚强了,目睹战争的惨烈场面、亲手扼杀曾经的深爱、两名爱人在眼前倒下……若是放在任何一人身上,大概随便一项都承受不住。
诺兰尽力哄劝:“会没事的,庞戈斯大人正在寻找解救索菲尔德的方法,相信再过不久就能令他恢复原状。”
其实在场二人心里都清楚,索菲尔德此番寻求神明使用了禁忌的秘术,想全身而退基本是不可能的愿望,这禁术将会燃烧他的本源核心直到殆尽的那一刻。
见布洛萨沉默,诺兰只能另找话题开导对方:“对了,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你听了应该会宽慰许多。”
布洛萨抬起眼皮看了诺兰一眼,那死气沉沉的眼神令诺兰心惊,仍是硬着头皮继续说:“在大人的努力下,兰斯的命暂且保住了,但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因为伤及五脏六腑且魔力消耗过多,造成了难以回转的亏损。他如今魔力全失,彻底变作了普通人,今后恐怕再也不能施展魔法。”
听起来是一个很糟糕的结局,但对布洛萨来说,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继续埋首在根茎里,表明不愿多谈。
诺兰叹息一声,只能将食盒放在原地,让布洛萨独自静静。
夜里的龙岛静得出奇,恶战过后龙族们再没有彻夜歌舞的心思,只想与家人一同舔舐伤口。
一阵夜风袭来,巨树便抖动着枝叶沙沙作响,缱绻着拂走花香,来到正闭目的布洛萨鼻尖打转。
他睁开眼,伸出手指试探着来往的风的路径,那阵微风像调皮的小精灵,落入他手中打了个转儿再奔走着远去。
凝视微风一阵,他蓦地开口道:“风中的精灵会传递我们所需要的讯息。其实这句话我从来没有忘记。”
“即使后来你我决裂,只要感受到风,我的脑子里就会情不自禁想起这句话,以及在档案室的静谧午后,你能与我共享古书的那份友情。”
身后沉默良久,才传来另一人嘶哑的声音:“可是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友情。我对你的企图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他想上前,又生生止住这份冲动,只是站在原地痴痴凝望布洛萨决绝的背影:“如今的我已经是普通人,能拿什么和那些人争,你还要与这样的我划清界限吗?布洛萨,我已经为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你为什么仍不愿回头看我一眼?”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夜风在相隔的两人间穿梭,想要将心意传达给彼此,为这场不伦的恋情画上一个结局。
布洛萨耸耸鼻尖,甚至能嗅到夜风拂来的那人的发香,那是混合了玫瑰与含羞草的香味,让他不合时宜地忆起那座大火中的黑玫瑰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