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铠甲的男人张口就要质问,红影找他就是为了询问这件事,话到嘴边又咽回,他沉默。
片刻后,他回手关上身后的门,“带我过去。”
红影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对方。
人皮鬼也没像以往一样立刻就耸作一团,他带着明显怒气杀意的眼幽黑。
他虽然又笨又不中用,但当年他就是凭借着一股不肯退让的信念守在那道士身旁百年,直至那道士尸骨化作灰烬,直至他自己化作厉鬼。
要比固执,他自认绝不输给任何人。
面对这样的红影和人皮鬼,身着铠甲的男人脸上的冰冷松动,他似是轻叹了一声。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我也不知道。”
红影动了下,人皮鬼也甩了下尾巴。
“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变成鬼。我只知道他把所有人都杀了,不止是他那镇子上的人,还有沿途所有人……”
“我那时候已经死了。”
“我原本是领命护国的镇魂将军,我带兵镇守边境,与他国之敌以命相搏周旋数十年,最终却被远在太平都城的王忌惮,被身边自亲自信之人背叛,被刺杀在战场之上,被安上叛国罪名,被悬尸于城墙之上。”
“我咽不下那口气,所以化作厉鬼,我屠尽我所护之城,包括曾经跟在我身边的数万士兵,我欲要屠尽天下人!”
“我凭着那一腔愤怒欲要一路杀回城都,然而国都早已不在,甚至整个国都已覆灭。”
“从国的都另外一边,他一路直行而来,他所过之处数万尺范围内皆是地狱,人类互相厮杀背叛战争频起,以至瘟疫横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数十万甚至更多的人顷刻之间不复存在。”
“我那时候已被心中那一口气控制,只知道杀戮和报复,他杀了我要杀的人,所以我找上了他。”
“但在碰面的那一瞬间,不,甚至在还没来得及碰上之前,我就已经彻底失去战意。我身体不受控制的恐惧颤抖,我试图逃跑,但我的身体根本不听我使唤。”
“我只能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一点一点感觉着他向着我靠近,也不知多久之后,他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浑身都是被切割的伤口,伤口处不断的往外溢着血,他两眼无神,只是本能的一直前行。他每走一步身后都是一片血海,那些血化作滔天的愤怒和恐惧、杀意、疼痛、绝望,它们撕心裂肺地咆哮着叫嚣着嘶吼着,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摧毁殆尽。”
“他靠近我时,我已彻底没了理智,比被背叛和死亡更深的恐惧让我本能的攻击,我用尽全力拼死一搏,但我全力的一击却毫无作用,甚至都无法靠近他。”
“在距离他十多米之外的地方,我身上的阴气、我阴气所化的皮骨就被他身周萦绕的阴气焚烧吞噬,眼见着我即将化作灰烬,我绝望无比,他却看了过来。”
“他好像被惊醒,空洞的眸子中逐渐有了意识,但那分意识非常浅薄,因为伴随而来的还有绝望、恐惧和无助,那让他不愿清醒。”
“我以为我死定了,对上他的双眼的瞬间我大脑空白,但他并未杀我。”
“他看着我,似乎看透我,让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就继续往前走去。”
“我清醒过来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往前走出许远,只留下地狱。我甚至一度怀疑,被摸头只是我的错觉。”
“那之后我就一直跟在他的后面,我不敢靠他太近,所以只是远远跟着。”
“他一直不曾停,我原本以为他是要去什么地方,后来我觉得他更像是在躲,他一路前行试图寻找让他觉得安全的地方,但他一直不曾找到,所以他只好一直不停的前行……”
“他彻底清醒过来时,我都已经不记得跟在他身后到底多少年。”
身着铠甲的男人看向红影以及人皮鬼。
仓库中是漫长的沉默。
许久之后红影转身,“我带你过去。”
陈然下山来到镇上时,已是近早上十点。
和之前不同,整个镇子喜气洋洋,路上皆是讨论这忙碌着的人,陈然一路走过来到钱家门前时,都从不同人口中听到好几次关于祭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