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千的吊索从他的手中滑出,有那么一瞬间,他像一只滑翔的隼,在太阳前停滞了几秒,脸上还挂着没有收尽的笑容。
随后,在万有引力的定律之下,池闲的身体在空中画了一道抛物线,面部朝下,重重地摔落在地。
太阳滋养的绿植亲切地拥抱了少年人,可是他飞得太高,落到地上的时候,草地里传出了清脆的折裂声。
姜霁北听过这种声音。
那是他导演父亲剧组里的音效配音师在折芹菜,这音效对应的画面是——
骨头折断的画面。
池闲在草地上抖了几下,头下漫出鲜红的血。
“阿闲!”姜霁北慌慌张张地跑到池闲身边,想去把他扶起来,又怕把人碰得更碎了。
就在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想打电话求救的时候,池闲却自己爬了起来。
池闲抹去脸上的血,对姜霁北露出一个让他放心的笑容:“没事,我是不会死的!”
之后的池闲竟真如他所言,奇迹般地没事了,只是在下巴上留了一块小小的疤。
但在此之后,姜霁北就坚决不帮池闲推秋千,也坚决拒绝池闲给他推秋千了。
“阿霁,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没有姜霁北助推,池闲的秋千荡得不起劲儿。
姜霁北摆出严肃的小大人样:“不可以,你坐上去晃晃就行了。”
现在来故地一游,就算是想再一起荡一荡秋千,也找不到人,更没有秋千可以荡了。
把车开离厂区,停在厂区外的街边后,姜霁北在街上转了转。
记忆之中,他对池闲生活的这片街区了如指掌,十几年前,两个少年骑着自行车,钻遍了大街小巷。
姜霁北记得,出了厂区大门,再往前走两个路口,在红绿灯拐角处的人行道上,有一个二手书摊。
那个书摊的摊主是一个看起来精瘦干瘪得像人参精一样的秃顶老头,他时常骑辆小破三轮,满大街小巷地转悠,上人家家里收废品,再把收来的二手书积攒起来,以极低的价格摆摊售卖。
池闲和姜霁北经常光顾这个二手书摊。
姜霁北不缺零用钱,想看什么书,大可去书店购买全新的。
但池闲常来这个书摊,他性格开朗,和谁都能聊两句,连带着摊主也认识了姜霁北。
“这里的书都很便宜,”那时的池闲告诉姜霁北,“而且在这种旧书摊上,你会收获一些意想不到的老书。”
后来他们果真一起在老头的书摊上淘到了一本神奇的书,书的扉页上还写着他们班自然老师的名字。
姜霁北已经想不起自然老师姓什么了,但他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原来自然老师还看这种稀奇古怪的书。”那时的他翻着那本旧书,惊讶地说,“涉猎范围真广。”
“是,怪不得他总能编一些精彩的故事给我们听。”池闲说,“那些地皮卷啊白龙洞里的小白龙什么的,编得跟真的似的。”
“你不也总是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吗?”姜霁北抬眸望他,“你那通灵仪式捣鼓得怎么样了?到底能不能召唤出笔仙啊?”
“差不多成了。”少年池闲自信地抬抬下巴,“明天下午,叫上聂明他们,一起试试。”
哦,聂明。
回想到这里,姜霁北想起来,聂明就是昨天在聚会上把他叫醒的那个黑瘦男人。
可是,聂明为什么说,没有池闲这个人呢?
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来到记忆中书摊所在的位置,姜霁北毫不意外地发现,那里空空如也,摆摊的空地此刻被一排崭新的黄色共享单车占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