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觉得,再也没有人能听见他那点小秘密,于是话题愈发大胆。
也会说点悄悄话,跟他说:
今天在街上,师哥给之之买了好多吃的和玩具,还有换季要换的衣物被褥。
但是师哥站在一个摊子面前,看上面的法器看了很久。
之之问他,要不要一同买下来,师哥却说,他只是瞧着新奇,并不是很想买。
之之觉得他骗人。
师哥不是那个师哥了。
程陨之的镜子没有任何反应,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的脸。
顾宴听他说话,看得久了,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指尖却碰到通明镜冰冷的镜面。
仙人沉思良久,没有任何动静。
他也曾看见通明镜那头,夜色浓重,镜中映着程陨之的半边脸和身后飘扬的窗帘。
突然,道修便在深夜里毫不自觉的失声痛哭,把自己全缩成一团。
他好像更瘦了。
丢掉小时候那点软软的脸颊肉后,呈现的少年道修身形清瘦,好像一只手就能抱起来,和小时并无二致。
第二天师哥来问他眼睛怎么肿了,小师弟一愣,笑嘻嘻道昨天看话本太感人,被感动哭了。
师哥无奈,把师弟揪出去练剑。
他们离开这间小小的、租来的房屋,身上没有多少钱,生活却快乐。
顾宴只要一伸手,就能带他离开那里,来他大而阔的玄天宗,重新过上仙人缥缈的日子,像老天一样长寿,一样潇洒无留恋。
他想重建长津门?
想要发扬光大宗门,收满满的弟子?
像喝口水一样简单。
但顾宴没有。
仙人端坐镜子另一头,如坐云端,足足看了他十年。
通过这面小小的镜子,确定那一头就是他要的人。
想看着他,要看他长大,看他重新露出笑容,就算不像小时候那般无暇也没有关系。
天道没有错,顾宴心想。
他愿意将自己所有的知识的教授给他,他就是顾宴最合契的徒弟,完全符合他的心意,每一年的变化,都像是踩着他喜好的边檐肆意生长。
如果他来,他就是下一任长漱峰的峰主。
每一次程陨之半垂着眼睛,慢慢对着镜子倾诉的过程,都是顾宴枯燥修炼里最享受的部分。
他大道中那点微不足道的瑕疵,被填满了。
充斥着另一个人的气息,哪怕没有见过面,没有真切地碰触过。
他原地顿悟,安安静静步入大乘圆满。
最后,仙人从镜中站起,雪白的道袍垂落,犹如他长长的、墨一样的黑发顺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