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心里有所准备,当四周围的黄沙全都一股脑地飞快涌入沉舰里的时候,那种仿佛顷刻间就要被淹没的恐惧感,仍旧如影随形地缠上了他们。

先是一股股小得像是水龙头里淌出来的流水一样的沙流,然后肉眼可见的,沙流变粗、成片,细细密密的簌簌声也变成沉闷的隆隆声。

他们甚至听见金属舰壳发出沉闷的、像是被挤压破裂的一连串脆响。

一时间,像是百花齐放一样的声响在耳畔热烈地响亮着,弦旦、秦齐和戍桦几人都辨不出那些是什么动静,也没功夫去思考更多。

他们眼前只有头顶的一小片亮光,还有光亮下的那两个人,像是他们的最后稻草,像是他们的救世主。

三人卯足了劲、咬紧了牙关,哪怕胳膊上、大腿上被毛刺和尖锐的垃圾杂物划出了血,也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了一样。

飙升的肾上腺素和多巴胺让大脑忽略了痛感。

迎面冲下来的积沙像是没有尽头,弦旦眼睁睁看着那股沙从手指粗细变成碗盆那样兜头倒下,不过是前后一两分钟的区别。

冲灌下来的沙子极重、极有力道,就像是被附着了魔鬼的思想,会往嘴里、耳朵里、鼻孔里钻。

秦齐想大口喘气,一张嘴就是被沙灌了一口,鼻子里都黏着沙粒,吸进喉咙里、肺里呛得他咳得停不下来,空气像是被堵在了外面,穿不进来。

他喉咙里发出破旧鼓风机一样的抽气声,像是要窒息了一样。

秦齐最先被陆励然和柯戟拽出沉舰,陆励然就见他脸色涨得发紫,嘴唇都是可怕的青紫色。

秦齐两眼翻白,几乎说不出话来,哆嗦着手指自己的喉咙和鼻子,发出艰难的吸气声。

陆励然二话不说,一把从身后将秦齐半搂着抱起,一手握拳抵住上腹部重击了几下。

就听“哇”地一声干呕,秦齐张口呕出堵塞在气管里的异物,新鲜的空气终于畅通无阻地涌进胸腔,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还没缓过来,就被催赶到远离沉舰几百米外的安全地方。

他茫然地闷头跑,大脑好像缺氧一样嗡嗡地响,耳边都是队长和戍桦的喊声,让他快跑,快跑。

陆励然推了他一把,在他耳边低吼:“别愣,跑!”

秦齐本能地迈开腿跑,跑得喘不过气来也在跑,直到他一头扎进了人堆里,撞倒了好几个商舰队的人。

商舰队的人被撞得发懵,一群人围住了他——

“秦齐!秦齐!”

“怎么回事?怎么就你一个人!队长和戍哥呢?”

“秦齐!说话啊!”

他被人拽了起来问了好几遍,才冷不丁地突然开口,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一样——“跑,跑,快跑……快跑!”

秦齐猛地睁大了眼,突然用力挣扎,力道大得一时间居然要几个成年男人一起上,才把他压住。

“跑啊!”他声音嘶哑得像是被刀片滚过一般,眼睛瞪得浑圆,同时大张着嘴,就听见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气声。

所有人都感到一丝不安和凉意,面面相觑了几秒后,不约而同地转向那片沉舰所在的大漠。

他们距离沉舰所在的那片区域足有几百米远,就见那头的沙地似乎不太对劲——

足有几十米宽长的区域都在颤动,表面上的细沙被震得轻轻扬起又落下,漫天的黄沙浮在空中,像是卷起沙尘暴一样的天气,叫人看不清那头的情况。

地表渐渐分裂开一圈极明显的分层线来。

宛如闷雷一样的低沉声响从地下传来,听得并不真切,

所有人瞳孔紧缩起来:“那是……要塌了!?”

话音刚落,脚下的地面就是重重一震,所有人都站不稳得摇晃了两下,甚至有人扑倒在地上,脸色都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