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容景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强烈地感知到,神州气数未尽。
“我辈自当勉励,肩负中流砥柱……”
这一刻他忽然悟到冼玉一直以来,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话音刚落,这一式金日烧云,断刀出手时他已经有了预感,冼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手与他舞剑,两式落下劈动河山,四海洪水动摇,洪流咆哮,山脉倾倒。这一切,宛若不周山撞柱一般,这一剑半数高城坍塌,天崩地裂。
天雷降下,暴雨汹涌而至,洪水越过城墙,渐渐漫入了城中,树毁花残,一切和平的假象不再存在。
顾容景这一式落下,手中力气脱尽,不受控制地从高中跌落。冼玉高声厉喊,“苏染!!”
水镜兽仰天长啸,快如闪电,银紫色长毛划过天际,四足一踏,将顾容景轻轻接住,落在了远处的一处残损的城墙之中。
洪水倒灌,城墙崩塌。
世界仿佛加速了毁灭的倒计时。
魔神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你、你不该……”
“我们不该毁了城墙?”冼玉此时也已经力竭,但仍旧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唯一可以从这里出去的方法就是跳下这洪水之中,对不对?”
魔神神情瞬间一变。
这世界是现实的镜像,冼玉从洗剑池中掉落,再睁眼时见到的是魔神铸造起来的高城。按照这样的逻辑推演下去,他们想要出去的唯一办法,就是从洪水之中跳下去。
以水为媒,藏入密门。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半晌后,魔神颓然一笑,“怪不得他那样喜欢你。”
冼玉唇角的笑微微一僵,“?”
“不要毁去这座墙,留着希望,难道不好吗?”魔神平静道,“这里还保留着最后的火种,早晚有一日,天地会恢复过来的。我不会让他们全部灭绝,只是、只是……”
冼玉道:“这里不会再恢复过来了。”
他这句话残忍又残酷,魔神不禁露出了一丝茫然无神的情绪。
不破不立。
这是冼玉和顾容景几乎同时想出的办法。
魔神被这道梦境困住太久了,他受人蛊惑,就如同当年的霍玄一般,走上了一条明明是错还以为是对的道路。但是拿起刀就再难回头了,他只能不断地在这片大陆上修修补补,期望着未来会有好转的那一天。
但是那一天不会来的。
霍玄就是最好的例子。
冼玉斩杀了一个魔尊,没过多久又出了一个魔君,紧接着顾容景又成了魔神。这天地间正邪两道的斗争好像从来没有停歇过,唯一的变化是,冼玉沉睡之后,修真界再也没人撑起来过。
多么荒谬啊。
他们退了一步,别人往前再逼近一步。他们再退一步,再退一步,直到退到无处可退,把自己圈在这片环水孤城之中。
就算这样,好像还不愿意放过他们。
魔神的本性是杀,却不是滥杀,于是他接替了冼玉曾经的重任,暂时充当起了‘正派’的角色。可是这时候呢?
又出了一位分庭抗礼的北溟魔君。
‘生生不息’,永远不灭。
魔神有错吗?霍玄有错吗?自然是有的。
但他们都是可怜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