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多情应照我 符黎 2564 字 4个月前

这人他认识,就是魔君末悟。据说男阿修罗个个面貌丑陋,从出生就习惯了戴面具的;不过魔君之所以戴那通灵面具,主要是因为战场上恶鬼太多,能吓一个先算一个。

也是因了面具遮挡,城隍瞧不见魔君的表情。只见他紧绷的肩膀像是松弛了一些,五指在刀柄上张了张又握紧,站立得没了正形,隔着面具发出一声嗤笑:“但凡你不来碍事,我已经干完了。”

尊者说:“二百三十年零八个月五天,我可一个字都不敢碍你的事。”

魔君说:“记那么清楚,回去好打我小报告么?”

“哪敢呀。”尊者忽然笑了,这一笑竟百媚横生,城隍恍惚如见西天的妙花都从半空纷纷而降,落进尊者那涟漪轻绽的眼里,“男人,不行就是不行嘛,你跟我逞什么能。”

空气刹时寂静。

只有呼啦啦的大风,含着血肉味道拂过了残阳。魔君那掩在面具底下的眼神愈加地深冷,一错也不错地凝注着着白衣翩翩的佛弟子,似乎还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城隍觉得自己有义务站出来缓和一下气氛,于是他抖抖索索地站出来了,还强拉出一个笑,“哎呀,真是巧了,原来尊、尊者,您认识魔君啊?”

“嗯。”尊者转头看他一眼,温和地道,“他是我前夫。”

城隍差点平地摔下去。

“还没真离呢,着什么急啊。”魔君却抬眸冷笑,恶鬼面具像藏住了许多的秘密,“现在顶多算分居。”

第2章

“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

折衣笑起来,声音温温柔柔地,劝导一般。

“你说什么?”末悟却歪着脑袋,若不是那一副鬼面,这动作甚至有几分孩童似的天真,“你说我放不下你?那是谁还一直占着我的房子?”

折衣一咬牙,“那房子在西天上,你一个阿修罗,要它做什么?养鸟么?”

“是啊,”末悟大咧咧地说,“养的就是你啊,你这只金丝雀儿。”

“我不是雀儿,我是一盏灯!”

“哼。”末悟道,“你不就是弥勒老儿跟前的一只小雀儿,成天只会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到处飞来飞去地说我的坏话,打我的小报告?三千年,你倒是也不烦啊?”

折衣难得被他激出了几分气,连面色都泛了红,一双桃花眼里波光流动,倒比方才更多了几分生机一般。按说他和末悟吵架吵了三千年了,理当神闲气定,伺机而动,但或许是因这中间又有二百三十年未曾见面,吵架的技巧都生疏,才导致自己一时失察,输了先手。

他捋顺了呼吸,一板一眼地道:“烦啊,这搁谁谁不烦,所以才要和离嘛,各自去寻各自的欢喜,你说好不好?”

说着他便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人的讥诮:“好是自然好,但这一回公事归公事,你总不能翘班儿了。办完了公事,你再去寻你的欢喜也不迟嘛。”

折衣脸色蓦地通红,转头,便见城隍低头专心拿脚趾抠地,好像是为了给他留下点最后的面子。折衣觉得不可思议,他,福泽深厚的佛弟子,听了多少机锋论议,学了多少经义辩难,竟然破天荒地吵不过他的前夫!

他恨恨地正要再开口,魔君的身子却忽然晃了一晃。

夕阳终于落下了远山,暗沉沉的夜幕从西方缓慢降落,悲风汩起,零落四野,即将被吞入无边黑暗的怨鬼冤魂们尽皆发出痛乱的惨呼——

“末悟!”折衣立刻上前扶住了他,他一手抓住折衣的雪白衣襟,下巴搁在他肩膀,却突然咳出一团乌黑的血块!

那血块脏了折衣的衣衫,又跌落到尘土里去。折衣只匆匆对城隍说了声:“守在外面。”便一把掀开了帐帘,小心地将魔君搀了进去。

一入了大帐,末悟便甩脱他的手臂,往脏兮兮的绒毯上“扑通”一声直直栽倒。

大半晌,他竟都没再发出一点声响,直叫折衣以为他要死了。

他要是死了,一切兴许就好办了。他们已经分居,也没有孩子牵累,那座破房子折衣可以不住,依旧回到佛祖座前去做他的灯。不用再管复杂的解籍手续,西天人心淡漠,也不会有人当他是守寡的。

折衣怔怔地,想到这些有的没的,又撩起衣襟跪到男人身边,使尽浑身力气给他翻了个身,让他死便死了,但不要被自己的唾沫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