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黎星漠那天刚好没睡,他明明知道,却还是顺了自己的心意,在两人都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相对而眠,甚至……咄咄相逼,让对方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先掉了眼泪。
养在身边的小孩被吓到,又有大把时间去琢磨,当晚就在两人中间堆了一条松软的长枕,面对他探究的目光,耳朵先红了,还倔强地梗着脖子说:“我睡相不太好,怕影响你。”
拙劣的借口。戎先生当然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戳破,但是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应道:“这样啊。”
那一晚,两个人都失眠了。
戎唳睡眠浅,有一点动静就会被惊动,他半夜时醒来,发现和自己隔了很远的人姿势仍然规规矩矩的,虽然刻意把呼吸放的悠长,但没多久,就翻了个身。
再过一会,又翻了一个。
要不是时机不对,戎唳简直想笑出声来。
他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睡了几天,戎唳倒还好,黎星漠每天哈欠连天,神情郁卒,在家庭晚餐上甚至引起了凌觅的注意:“身体不舒服么?最近总见你犯困。”
黎星漠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本来在无精打采地戳面前的点心,然后猛地一个激灵,先下意识看了戎唳一眼,又结结巴巴地道:“不……啊…不是,就、就、就是没休息好。”
戎唳蔫坏,在旁边淡淡地接了一句,“那可要注意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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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前进到此刻,那位客人还没走,眼睁睁看着前一秒还端庄严肃的戎先生下一刻眼里盛满了笑意,甚至又将黎星漠往后遮掩了一下,才重复说道:“实在抱歉。”
进门的时候,客人又看了一眼,了然地想:看来外界传闻戎小先生十分宠爱自己的小妻子,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等到晚宴正式开始,天色已经暗了,凌觅站在二楼的楼梯上方,朝众人行了个礼。
她穿繁复的浅色裙子,岁月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痕迹,看上去还是那样美丽动人,宛如少女;她挽着戎父缓缓朝楼下走来,脸上带着笑,“戎唳,星漠,到这里。”
“让我们请寿星和他的夫人来为大家发表致辞。”
戎唳倒是面色不改,黎星漠十分紧张地握紧了他的手掌,换来一声询问,“紧张吗?”
“没有。”
“无需在意,”戎唳侧头,凑到对方耳朵边低声地说,“你有你的任务。”
终于轮到他们两个发言了,戎唳站上台,在灯光的照耀下,说了几句每年都相似的话,千篇一律;台下的人也千篇一律,除了他的小孩。
黎星漠还在纠结自己究竟要说什么,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某个人眼里的风景,等轮到他自己,先深吸一口气,然后才盯着戎唳,没有上台,就站在那里和对方对视,仿佛周遭喧闹的客人都不存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说道:“我并没有什么要说的,今天是我先生生日,我不抢他风头,就祝他生日快乐,大家也玩的开心吧。”
戎唳安抚他说不要紧张,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台阶,他可以用自己最肆无忌惮的状态来面对这个场合,反正有协议在手,戎唳替他兜底,他什么都不必在乎,这分明才是他该做的,包括他今天空着手站在这里,什么也没有为戎唳准备,他一开始,不就打着这个主意么?
可是台上的戎先生实在耀眼,他只是这样望着,都不想破坏分毫,他还是心甘情愿地做了一回模范夫人。
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黎星漠自己先偷溜了。
客人大多聚集在前厅,后面的小花园还是空荡的,只有经他亲手照料后开得格外繁盛的花,他蹲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无所事事地发着呆,身后有脚步声,他知道是谁,但并不想回头。
“生日快乐。”戎唳走到他近前的时候,他才开口。
“……谢谢。”戎唳来好像并不是为了要说这个,他站在黎星漠身后,两人一高一低,低的那个还蹲着,体型差异简直要惹人怜爱;戎唳盯着对方圆滚滚的后脑勺,若有所思地开口,“母亲让我来这里,说你准备了礼物给我。”
黎星漠拍了拍沾上灰的双手站起来,心想这下好了,自己什么也没准备,现在可以说他该说的话,做他该做的事了。他和戎唳的故事线已经偏离正轨,现在就是最好的回到正途的时机,可是他一开口,却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都可以么?”
“……我会努力。”
戎唳佯装思考的样子,逗了他一会儿,才说:“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再说句生日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