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曹,叫曹金玉,金银玉石的金玉。”曹金玉笑道。
“这名字一听就贵气,曹掌柜做的也是大生意吧?”谢云澜也笑着道。
“嗨,什么大生意,就做些小买卖。”曹金玉在这火堆旁的空位坐下,指着众人正吃着的核桃瓜子,说,“我就是带些家乡产的核桃瓜子,还有茶叶什么的去关外卖,跟那些元戎人换些皮草药材,再把皮草药材运回云州去,一年到头,也就赚点辛苦钱。”
距离谢云澜跟元戎的最后一战已经一年,两族虽有血海深仇,但人跟什么过不去,都不会跟钱过不去,这一年里,边郡倒也慢慢开通了通商的道路,有些在关内不值钱的物资,在关外往往能卖出天价,而关外的皮草药材则又比关内便宜许多,许多商贩们便会关内关外的走上这么一遭,赚点差价,就譬如眼前的曹掌柜。
这曹掌柜做的生意确实不大,卖的只是核桃瓜子,茶叶这样的小商品,但是赚头大概不少,谢云澜注意到曹金玉穿的羊皮袄虽然有些破旧,看起来不太值钱,但这袄下衬的可是绸缎,一般的小商人可穿不起。
“曹掌柜是云州人?”谢云澜道。
“对,我从云州过来,准备走涯州出关,本来今天就能到涯州,谁料到就遇上这大雪了。”曹金玉道。
“巧了,我们也是去涯州,也是被风雪困在这儿。”谢云澜附和了一句,又道,“听说朝中那位二皇子前不久被封去了云州,云州近来有什么变化吗?”
“没什么大的变化,硬要说的话,那位王爷前阵子整治了几个名声极坏欺压百姓的地主,百姓们都在说这云州王是个好人呢。”曹金玉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道。
可以说,袁奕会沦落到云州来,与谢云澜有莫大的关系,虽然这非他本愿,但谁叫这第二只心魔碰巧就在沧州,犯案的还是袁奕的母家呢。
谢云澜揭发此案只是为了公理正义,但是在袁奕看来,却未必不会怀疑他是暗中站队太子,故意找自己的茬儿。
而且无论动机到底是什么,从结果上来看,谢云澜都是那个害袁奕错失皇位的罪魁祸首,袁奕很难不记恨他,单是记恨谢云澜倒也不怕,怕就怕袁奕不甘心只做个王爷,伺机谋反。
他有意跟曹金玉打听打听袁奕在云州的动向,曹金玉却也说不出什么,只说都跟以前一样,这倒也是,曹金玉一个做小本生意的商人,袁奕真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也不会被他知道。
双方聊了一会儿,曹金玉手底下的突然唤他有事,曹金玉便跟谢云澜一行人拱了拱手,回自己那边去了。
“他有什么不对吗?”曹金玉走后,谢云澜朝沈凡问道。
他方才跟曹金玉攀谈时,却也没忘了关注沈凡,他注意到沈凡盯着曹金玉看了一会儿,并不长,但沈凡很少会在意旁人,更不会盯着别人看。
“他的魂火很弱,是不久于人世之相。”沈凡说。
谢云澜一怔,他不由又往曹金玉那边看了眼,他方才攀谈时注意到曹金玉神色憔悴,只以为是对方赶路劳累所致,现在想来,或许是对方身患什么疾病,否则一个三十出头的人,魂火怎么会这般微弱,不久于人世呢?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死生无常,谢云澜在战场上早见惯了死亡,他与曹金玉不过萍水相逢,几句话的交情,也谈不上为对方伤心难过什么的,此刻不过感叹了一下,随即便将此事抛在脑后。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王泰他们在火堆上架了口锅,取了点外面的雪块来烧开,然后用干粮泡水吃。
沈凡不吃这么粗糙的东西,谢云澜将从之前路过的县城中买的点心拿出来,放在火堆上热热递给沈凡。
一行人吃过晚饭后,便开始铺床准备睡觉。
两拨人各占一边,曹金玉十分上道,将避风的那一边让给谢云澜他们,自己那一伙则缩在破庙的另一边。
虽说是避风,但这破庙到处都是窟窿,就没有风吹不到的地方,谢云澜这边也就是稍微好一些。
谢云澜找来稻草铺在地上,又铺了几层衣物,尽力让这临时的床铺变得软和些,他选的位置也是最温暖最靠近火堆的,弄完后示意沈凡躺上来,自己则躺在沈凡旁边的稻草上,帮其挡风。
夜色渐深,众人纷纷睡下,除了从破洞处传来的风雪声外,破庙内还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沈凡翻了下身体,睡不着。
这破庙不亚于一个大通铺,睡觉时虽不至于紧挨着,但声音却是一点阻隔都没有,沈凡是第一回发现,男人睡觉时竟然这么吵。
他只跟谢云澜睡过,而谢云澜睡相很好,不打呼噜,更没有非要盘着点东西的爱好。
谢云澜倒是睡熟了,他早已习惯了这些,军营里哪一个营帐夜里没有鼾声?有个别鼾声如雷的,在营帐外都能听见。
可即便睡熟了,因为多年来养成的警觉,一些异样的声响会让他随时再醒来,此刻他便因为沈凡这翻来覆去的声音醒了。
他打了个哈欠,用不惊动旁人的音量,悄声问:“怎么不睡觉?”
沈凡看他一眼,仍旧不解释:“因为我叫沈烦烦罢。”
谢云澜:“……”
不能再逃避下去了,谢云澜意识到不接茬也没用,这个仇沈凡会记到天荒地老,还是得主动点解决。
谢云澜便摆出商量的态度,好声好气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不记仇?”
点心也买了许多,能哄的方法他都试过了。
“我没有记仇。”沈凡说。
谢云澜:“那你怎么老提那句话?”
“因为我叫沈烦烦罢。”沈凡面无表情地说。
谢云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