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昭被半推半搡坐到了秋千上,他的双脚离地,安静地注视着面前这位容貌出众的吸血鬼亲王,这是彦昭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认真地看向劳伦廷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他的虹膜在正常情况下都是极淡的浅蓝色,在英挺的眉骨下方,长而卷翘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
在这样的情况下,劳伦廷忽然跟他谈起了心,彦昭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这一切应该与那个“她”有关。
明明是彦昭最先提出想要了解更多,但在这种时候,他却莫名觉得心中酸涩……仿佛他希望劳伦廷身边只有自己过,即便彦昭非常理解,让一个英俊、富有的男人在几百年里身边从没有过别人,这是一件多么不可能的事情。
劳伦廷望着面前的玫瑰,自顾自说道:“这个故事在你看来也许很俗套,我会告诉你,一个从出生就被寄予厚望的男孩,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学习各种礼仪、知识、骑马和各种武器的使用,从早到晚,而他又知道这样的无聊乏味的生活将会持续很久,那是吸血鬼漫长的一生。”
“也许。”彦昭说,“也许是这样的先生,但如果我告诉你,在我离开司家之前的大部分时间里,填饱肚子都是一件困难事,你也许会觉得自己的童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凄惨。”
他听到劳伦廷在旁边发出一声轻笑,他的声音听上去确实比刚才要轻巧,他说:“今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只要你待在我身边。”这话中的暧昧因子太过浓烈,彦昭耳朵根发热,但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会为劳伦廷一句随口的承诺而心动。
因此,彦昭生硬地岔开了话题:“说说你的那个‘她’吧,先生,你说她喜欢玫瑰……我本来以为这座城堡之所以有这么多玫瑰是因为它的主人喜欢。”
“是的,它的主人喜欢。”劳伦廷目光飘向远方,不知道在回忆什么,“曾经她就是这座古堡的主人,一位真正的女公爵,只是为了保持血统的纯洁,她和自己的亲哥哥在一起,并拥有了一个子嗣,就跟你所了解的情况差不多,纯血吸血鬼一生最羸弱的时候,就是在分化以前,那个时候我们的身体机能就如同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
“而女公爵的孩子成为了她的弱点,她因此失去了自己的庄园、领土。奴隶在教廷的教唆下,焚烧了整片土地,红月山的大火熊熊燃烧了将近半个月,她所有的心血都付诸东流,而她自己,为了救下自己的孩子,被脱光衣服钉死在受刑的十字架上,太阳光不会让她死亡,但会让她日复一日地虚弱下去,直到有一天……”
劳伦廷停了下来,彦昭转过头去,他已经猜到了那个“she”的身份,语气中掺杂了不安和担忧:“先生,我不应该提起这件事,您可以不用……”
“直到有一天,我亲手了结了我的母亲。”劳伦廷轻声说道,他的语速迟缓,每一个音节都念得极为清晰,“呵,人类将我们比作恶魔,而他们自身的行径似乎也比恶魔还要残忍,他们习惯清除异己,不允许有任何超出他们力量的存在,这是一种多么令人难以理解的自负啊,昭。即便你今天将他们视作同类,他们仍旧不会接受你,你的仁慈只是递到敌人手中的刀而已。”
劳伦廷蓦地将彦昭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他像是搂着自己心爱毛绒玩具的孩子,伸手拨弄着彦昭柔软的黑色头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因为我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许多许多年,我的内心比你想象得还要强大。”
彦昭没有制止劳伦廷的行为,他感觉自己正被一个带着点温度的活物所包裹(由于吸血鬼的体温都很低,所以互相感知彼此体温并不是完全冰凉的),这种感觉很新奇,让他觉得胸口有些涨,耳朵也不禁发热起来。
“我没有在同情你。”彦昭说,他垂下头去,盯着自己放在膝头的手指,“我只是觉得难过。”
“为了我的母亲?”
“为了你,先生。”
“哦。”劳伦廷笑起来,“当你会为一个‘恶劣的封建吸血鬼亲王’感到难过,也许这意味着危险。”
“什么危险?”彦昭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没有在转动了,一切都是脱口而出。
“危险在于,你有可能会爱上我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吸血鬼。”劳伦廷眯起眼睛,笑倒在彦昭的肩头,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家伙,“又或者,刚才当你问我‘她’是谁的时候,你就已经在吃醋了?你觉得她是谁,我的前女友还是……”
“够了!”彦昭通红着脸颊和眼睛从劳伦廷身上跳下来,情绪激动的原因,他还没完全成熟的两颗獠牙从唇间露出白色的尖尖,仿佛是在对着劳伦廷龇牙示威,“还请你不要胡搅蛮缠,有一点亲王殿下的样子。”
彦昭落荒而逃,一路“噔噔蹬”地跑入自己的房间,一头扎进被子里。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窗户被人敲动的声音,当他拉开窗帘,忽然对上劳伦廷倒悬在窗外的俊脸,这位亲王面露充满恶趣味的笑意。
“你很可爱,昭。”
“天呐,你真应该掉下去摔断脖子!”彦昭砸向窗户,然后“唰”地一下将窗帘重新拉上,再不去管外面的动静。
真是要命!
他怎么从前不觉得劳伦廷会是这样一个人,肯定是被他的外表蒙蔽了双眼,才会觉得他是一个真正优雅而成熟的贵族。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彦昭短暂地忘却了关于罗伊斯兄弟以及安娜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彦昭也算是一个乐天派,他对生活总是充满韧性,能很快将不好的抛之脑后。
再次回到校园的时候,杰西忍不住向彦昭抱怨他的行踪太过神秘。
“怎么每次都是这样,说消失就消失,电话也打不通,邮件也不回复。”杰西拍了拍桌子,“这样很让你的朋友担心,昭。”
“对不起。”彦昭挠了挠头,“最近遇上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不会又跟你那个同居人有关吧,嘿,说起来,他也已经很久都没在学校出现,我还以为你是被他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