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时洵偏了偏头,向邺澧求助道:“夫人,如果我说,我娶你只是因为责任,但对你其实一点爱都没有,只有尊重。你会怎么想?”
邺澧本来含笑注视着燕时洵眉眼,失去了笑意。
燕时洵还在继续问道:“然后我把我真正爱的那个女人接进了家中,让她和你朝夕相处。”
邺澧没有血色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鬓边的几道黑色纹路都因为他咬紧了的肌肉而微微波动,看起来极为可怖。
本来在数羊驼的张无病看到这一幕,求生本能的默默向后退了一步。
燕时洵似乎并没有在期待邺澧的回答,而是在自言自语,梳理自己乱成了一团毛线球的思维。
“不仅如此,我深刻的爱着那个女人,认为我和她是世界上唯一的灵魂伴侣。在你死后,我给了你所有能给的尊重和体面,但是依旧无法克制自己对她的爱意,甚至把她的画像挂满了墙壁。”
“夫人,你觉得你能接受吗?”
邺澧:“……我没有想法,我只会行动。”
“将那个女人赶走,将你一直放在我身边,不给你任何逃走的机会,并且让你认识到,我才是世间唯一与你契合的人。”
邺澧阴沉着脸色,本就冷峻的俊容冷酷如寒冬飞雪:“除我之外,一切人神鬼都是虚假。”
“嗯?”燕时洵猝不及防得到这么个答案,不由得迷茫的抬起头看向邺澧。
两人视线相对,一个愤怒到极点却压制着,一个满心茫然不懂怎么话题突然跑偏了。
好半晌,燕时洵眨了下眼眸,才忽然意识到两个人这是鸡同鸭讲了。
“……邺澧,你清醒点,我不是在说你我。我是在以井玢的身份,问身为井氏婉秀的你。”
燕时洵无语道:“之前说你是妻子的时候,你不是没有反驳吗?怎么现在忽然又分不清了?”
邺澧身后深重到如有实质的阴影,忽然间如潮水般退去。
他又恢复了正常,薄唇边挑起一丝笑意,低沉磁性的声音如醇酒惑人:“抱歉了,夫君,是我误会你了。”
见误会解开了,燕时洵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纠结下去。
“唉,你也不知道是吧?”
燕时洵苦恼的碰了碰自己的头发,将被发胶固定得整齐的发型揉得散落下两缕发丝,看起来就像是碰到了自己完全不了解的真空领域。
“我就知道,林婷和井玢……人们为什么要谈感情?”
燕时洵看起来很不能理解这件事:“活着已经这么艰难了,不知道哪天就会碰到生死大事,世间既然已经诸般苦,为什么还要主动去结下这么重的因果?”
邺澧定定的看着苦恼的燕时洵,好半天,他才缓缓蹲下身,与坐在椅子上的燕时洵视线平齐。
他的长裙如水波般散落在地面上,墨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
“时洵。”邺澧用磁性的声音轻轻唤着燕时洵,本来没有温度的声音,却像是染上了旖旎情感,变得如此惑人心弦。
“世间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找不到他唯一的命定之人,但是依旧有人有幸能够遇到。当你遇到的时候,你就会发现,那是天地间唯一的奇迹,是大道崩塌后,你对这个腐朽无救的人间世,最后温柔和留念。”
“因为他的存在,你甚至愿意暂停心中千百年来堆积起的暴虐情绪,愿意暂时继续支撑着大道,只因为他还活在人间世,而你不想让他死亡,早早的在另一个世界看到他。”
邺澧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他微微仰着头,那双狭长的眼眸直视着燕时洵,清晰的吐露着最真实的情绪。
“你见惯了生死,也看遍了千百年间世间驱鬼者的嘴脸,知道他们不过是一群盲目相信天地大道的愚昧之人,救不该救之人,杀不应杀之鬼。你给过他们很多次机会,但得到的却只是一次次的失望,并且随之也变得没有多余的情绪。”
“你知道,就算天地真的因为轮回的崩塌而陷入毁灭,那也不过是他们咎由自取。但是,他不一样。”
邺澧注视着燕时洵,让他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眼眸中的情绪,然后,一字一顿的道:“他是你在人世间,最后的执念和因果。”
“可能会有生死大事吗?我不知道。”邺澧轻轻低笑着,胸膛一片震动:“我只知道,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只想抓住他,让我可以永远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