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黑暗中有什么动了动。
燕时洵咧开唇角,只道:“你想要救的人,那就你自己来救,你想要保护的人,就自己保护。你还没有死,郑树木,你还是个活人——还有太多你可以改变的事情。”
“所以。”
燕时洵朝黑暗里的某个方向耸了耸肩:“放心,我会眼睁睁的看着白师傅被困在这里,在属于他的地狱里永远受苦。”
“郑树木。”
他轻声问:“谢麟和当年的你,可有区别?”
“从今往后,还有无数个你,无数个谢麟,会遭遇一模一样的事情。而这些的源头,都是因为你今日的袖手旁观。”
“郑树木,你憎恨当年村子里不肯帮助你和你母亲的村民,但是现在,无论是谢麟,还是和我一同前来的那些人,他们又和当年的你有什么区别?而你,又和那些被你怨恨的村民有什么区别?”
从燕时洵的唇间,清晰而坚定的吐出短促的音节,却铿锵有力:“帮凶。”
黑暗中的身形抖了抖,肩膀颓然垮下,像是痛苦煎熬一般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而随着燕时洵一字一句的吐露,谢姣姣的眼睛缓缓睁大。
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回身往身后的黑暗看去,不可置信的看向燕时洵看着的方向。
“哥哥……”
谢姣姣的声音有些发愣,轻盈得像是一句撒娇的呢喃,饱含的不可置信和茫然,足以让任何爱她的人心碎。
郑树木本来想要回答,但刚一开口,温热的眼泪就先滑落了下来,渗进嘴巴里。
咸得发苦。
他的喉咙哽了哽,随即才勉强整顿好了情绪,从黑暗中走出来,身形笼罩在红灯笼昏暗殷红的光线下。
郑树木憔悴而苍老,比起燕时洵最初见到他时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失神的看着向自己望来的妹妹,不舍又贪心的用目光描绘着妹妹的面容轮廓,想要伸手,帮妹妹拿走面容上所有的忧思和痛苦。
老天爷啊……不管是什么,为什么都要由妹妹来承受,为什么不是他?
当年死亡的不是他,被伤害的不是他,为何他不能代妹妹受过?
郑树木的目光中满含温情与痛苦。
谢姣姣却根本没有想到,郑树木竟然也跟着一起进入到了她的湖中戏院。
这里可以说是她魂魄的最核心,也是她想要杀死燕时洵以此逼退大道的地方,为何郑树木会在这里?
“妹妹……”
郑树木闭了闭眼,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来,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够了,妹妹,够了……无论是什么,都已经足够了。”
“当年父母死亡的仇恨,我已经杀尽了村里所有人,而无论是没有保护好你的我还是谢麟,也已经身处于此。”
郑树木声音颤抖着,睁开眼时再次看向谢姣姣的眼神里,带着浓重的哀求:“就让我们几人,一起在这里生活下去吧,行吗?只有我们,谁都不带,从此幸福平静的生活,不理会外面发生的任何事,也不会让外面的人伤害到我们。”
“甜甜,行吗?”
郑树木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燕时洵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的砸在了郑树木的心上。
他不由得想起多年前来到这里的李乘云,还有在鬼戏中,看到的属于燕时洵一生的记忆和经历。
郑树木从来没有想到过,竟然会有人可以冷漠至此,却也柔软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