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执着的死死看向李道长,语气甚至带上了哀求:“白纸湖,被我妹妹,旧酆都,鬼道,大道,皮影戏,几层控制,现在已经彻底脱离了正常的轨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形成了几层世界。”
“那些道长在对付的,有可能是鬼,但更有可能,是被困在其他地方的道长。你们现在,是在自相残杀。这是鬼道所乐见的。”
“却是我们绝对不可以做的。”
郑树木的身体在慢慢向下滑,受损严重的魂魄支撑不起来木雕,也让他离魂飞魄散更进了一步。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不肯挪开视线的直视着李道长,因为李道长的毫无反应而心中焦急。
“鬼道有燕先生在,有乘云居士,一定没有问题。我相信,将我从地狱中解救回来的燕先生,一定可以阻止鬼道扩散。所以,请您和我一样相信燕先生,请您,优先保护好自己的命。”
燕时洵先前对郑树木的质问,振聋发聩,让郑树木在震惊到久久不能回神的同时,也牢牢将那番话深深刻在了魂魄上。
是他纵容了郑甜甜的作为,那些死在白纸湖的旅人,他也同样有罪孽在身。
但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从郑树木选择了和妹妹一起赴死的时候,他就坚定了一个信念,那就是——
绝不再让一条性命,死在他的眼前。绝不能再次放纵,使得鬼道蔓延,西南陷于灾祸。
这也是,郑树木会不顾一切救下李道长的原因。
李道长低头看着郑树木,竟从他那双空洞黝黑的眼眶里,看出了恳切的乞求之意。
但是他并没有按照郑树木的说法,放弃对付鬼道,转身立刻撤离。
而是眉眼坚定的伸出手,握住了郑树木伸向他的手。
“所有人在前来白纸湖之前,都已经做好了身死于此的准备,死亡于我,并无所惧,只有失去坚守之道,那才可怕。”
李道长须发皆白,随风轻轻吹拂,缭乱的目光里,满是不可被撼动的坚定。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让其他人注意。但撤退?我们做不到。”
郑树木怔怔的看着李道长,猛地意识到了这些修道之人坚守的信念,并非他可以劝阻的。
执念消散,郑树木也再撑不住,慢慢滑落向地面。
他被惊雷劈得焦糊的身躯已经呈现灰败的色泽,委顿在满地的血泊碎肉中,木雕的部分也微微抽动着各个关节,像是失去控制后的紊乱。
但是郑树木的脸上,却带着笑意。
以魂飞魄散为代价,他终于以彻底的死亡,摆脱了鬼道对他的控制,可以安安静静赴死,不必再去害任何人。
至于他挂心的西南……
老天爷啊,我一生怨恨于你,质问你想要知道为什么只有我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可是现在,我只乞求你,请,保佑燕先生,一定要让他成功啊。
郑树木静静的想着,终于身躯猛地一僵,彻底不动了。
火焰在木雕身躯上燃烧,顷刻间便是一道熊熊大火。
惊雷之下,灰飞烟灭。
李道长低下头,火焰映红了他的面容,他只有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便收敛起对郑树木的所有感叹,神情严肃的抬头看向前方。
在灵堂的最中央,摆放着一具棺材,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纸钱火盆,随风哗啦啦的轻微响动。
李道长在看清棺材里的人之后,就眉毛一跳,面色发冷。
——那棺材中躺着的,根本不是尸体,而是一具活嘴活眼木雕。
最关键的是,那具木雕,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李道长心中了然,知道这是鬼道在发现一击不成之后,被彻底激怒,失去了猫戏老鼠的悠闲从容,气急败坏的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彻底杀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