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晏时清从无边寂寞中刨到一点欢喜,仿佛一名重创患者,把这个房间当做最后一枚止血胶囊。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筑巢,把被子往上卷成小小的圈,枕头堆得很高,再去衣帽间翻来很多很多衣服。

他几乎是要把整个衣柜搬空,欢欣鼓舞地举着衣服山往卧室赶时,却意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嚓、嚓嚓。

厚重的旧围巾这时才落到地面,带动了衣柜顶端角落的什么东西掉落。

药瓶咕嘟咕嘟地转动,挨上晏时清的脚踝后停下。

晏时清的动作就此停住。

光滑的药瓶,挨上脚踝时却很痒,晏时清身上也很痒,仿佛有多足爬虫钻进他的骨腔。

他察觉到自己的感知系统在逐渐消失,对空间的感知在流逝。

他屏住呼吸,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呐喊,让他不要回头,不要捡起来。

可是晏时清控制不住。

手中的衣物稀里糊涂坠地,晏时清眼里的其他东西都统统消失,只剩下那个小小的药瓶。

——不要去碰。

晏时清朝瓶子伸出手。

——不要捡起来。

洁白的瓶身,和祁九在片场酒店拿出来的一样,这一瓶上面有着补丁一样的药品说明。

——不要看!

信息素安定剂,用于薄弱信息素,通常在腺体清洗前后服用。

轰隆。

晏时清向后摇曳一步,药品在盒子里再次响动。

咔嚓。

他一时恍惚,分不清这到底是真正的动静,还是自己心里的某种事物崩塌的声音。

晏时清与祁九在最清醒时,不约而同地决定对某些事默不作声。

比如不该出现在酒店的可乐瓶,不可能打湿的床,和不应被随便称作褪黑素的药。

他该质疑的,他该当时就找祁九对峙,大声地问他那到底、到底到底是什么。

沉默的代价过于痛苦,晏时清早该知道的道理,他却犯了同样的错。

晏时清觉得疼,呕吐感簇拥上脑,牵扯到五脏六腑都有被啃食的苦痛。

他眼底还存在着方才兴奋的余韵,在这种压抑的静默中一点一点地沉寂下去。

突如其来,像决定春游的下雨毫无征兆地下了一场大雨。

止血胶囊没有作用,晏时清的心口处骇人的伤口依然滚滚流着血。

兔子什么都记得,兔子只是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祁九时,贴近腺体嗅到的还是有苦茶味道的柚子花气。

他当时的雀跃、兴奋与欢喜,在此刻通通变得荒谬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