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老夫人忐忑了半日,午歇都不敢闭眼,好不容易盼来了广南王府来的白嬷嬷,得了安慰,总算放宽了心。又心焦于刘夫人一直那样直着眼,严冰让嬷嬷来回的话,还是晨间小师傅一样的说辞,关键是那小师傅,自那会儿走后,这大半天也没露面……
方老夫人正坐在屋中,对着盏茶发呆,外头婆子匆匆忙忙走进来,惊得方老夫人手中茶盏都泼了,直喝道:“什么事,怎的如此慌张。”
“老夫人,广南王太妃,是广南王太妃来了。”那婆子忙道。
方老夫人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不是上晌就来了么。”
那婆子忙摆手道:“奴婢,奴婢是说,广南王太妃往我们院子里来了。”
方老夫人腾地站起身子问道:“这会子往我们这里来了?”
“是是是,是才刚那白嬷嬷头前来报信了,说是说话就要到了。”
方老夫人也顾不上换衣服整理仪容了,只急急掀了帘子出了门,见得那白嬷嬷就站在院门处,忙屈膝道:“有劳嬷嬷了,咱们往外迎一迎吧。”
白嬷嬷忙侧身避过,一脸温和笑意道:“老太妃吩咐了,不要迎,如今这是在外头,一切便宜行事。”
那方老夫人便站到白嬷嬷身边,轻声道:“如今这院中,俱是病人,太妃此时过来,我这心中,委实惶恐得很,不知所为何事?”
白嬷嬷柔声道:“老太妃就是来看看刘夫人的,您放心就是。”
说话间,就见得老太妃一行人远远走了过来。方老夫人往外迎了几步,刚要行礼,广南王太妃拉起她道:“芸姐儿,咱们也不是外人,先进去说话吧。”
一声芸姐儿,直把方老夫人喊得心中颤了好几颤,只进了院中,才回过神来,又屈膝行礼道:“太妃恕罪,妾身这也是没了法子,这节骨眼上……”
老太妃搀起方老夫人道:“生病了来求医,原是正经该当的事,你无须过多思虑,你这性子啊,几十年了,还那样儿。”
方老夫人只眼眶泛了红,嘴里却透着苦,几十年辛酸,直直冲了上来,忍不住哽咽道:“这一晃也十几二十年没见了,还是邬家大姐姐最知道我,我这性子,哎……”
那玉嬷嬷见自家老夫人眼见有些要失态了,忙上前屈膝道:“老夫人,茶备好了。”
方老夫人忙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才有些不好意思道:“瞧我这是,老太妃请屋里用茶。”
两人坐定之后,方老夫人才注意到,老太妃身边竟站了个小姑娘,细一看,只惊讶不已。
老太妃笑了笑,拿手抚了抚秦念西后背道:“这是清风院张老太爷家的外孙女儿阿念,全名秦念西,从前在京城时,便在我跟前做过伴儿。念丫头给方家老夫人见个礼吧。”
秦念西两步站出来,屈膝给方老夫人见了礼:“还请老夫人原宥,素日里,阿念在观中看病时,为求方便,都是着的道服。”
方老夫人连忙扶起秦念西道:“小师傅,啊,不,阿念,阿念快别多礼。这一回,可是多得阿念了,我们这娘儿俩,可给阿念,添了不少麻烦。”
秦念西忙道:“老夫人不必挂怀,原是医家本分。”
方老夫人忙道:“阿念这说的哪里话,原是我们莽撞了,我们只听说那严家姐儿在这山上治病,得了好信儿,便以为是观里的师傅们,哪知竟是,竟是,哎……”
老太妃对着身边的嬷嬷们笑道:“你们瞧瞧,咱们芸姐儿这心思细腻得,就这一层身份,一说破,立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方老夫人立即道:“我这真是,臊得慌,哎,一把年纪了。”
老太妃喝了口茶,笑道:“行了,你先带我去看看你家媳妇子,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方老夫人立即应诺,站起身,头前引路,往东边屋里去了。
老太妃跟在方老夫人身后,到了那刘夫人榻前,只见她眼窝深陷,面色极黄,一双杏眼圆睁,却是毫无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