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家两姐弟见状,也凑了过来,邹静之搬了个杌子,塞到秦念西身后,见她轻轻坐了下去,才放心站在一旁看着。
半刻钟之后,秦念西收了手,示意几人退开,先后收了玄黄和素玄黄,邹老将军身子已经瘫软了下来,道齐抱了他,放到了榻上,又嘱咐跟过来的邹凯之道:“老将军浑身汗透了,你叫两个人,轻手轻脚给他擦一擦,再换身衣裳。”
这边秦念西已经在提笔疾书,片刻功夫,便已成书。宁舍在旁边看得直拧眉头,拉了她低声道:“这么重的剂量,扛得住吗?”
邹静之似乎看出两人有分歧,便也凑过来,秦念西轻声解释道:“老将军早年重伤,截掉双腿时未加好生调养,如今痹症已入髓,非猛药不可活。”
邹静之听得秦念西这句,只心里突突打了个转,脸色也跟着变了变,秦念西当即安慰道:“大姐姐放心,我会一直守着老将军,助他挺过这一关。”
邹静之直直望向秦念西,见她眼神清澈而坚定,心里倒平添了几分勇气,想了想又问道:“那,我五妹那处,可如何是好?”
秦念西解释道:“五姐姐此时有婷姐姐照顾便可,大约过几日,再需要我时,我再回去营中看看就行。”
邹静之咬了咬牙,唤了邹凯之道:“你去,带这位道长去抓药,悄悄儿的,不要闹出动静。”
宁舍却摇头道:“这些药,咱们这回都带了,不如上大营里去取吧,这么重的剂量,寻常药铺见了,说不准会生出些什么。”
待得二人走后,秦念西见邹静之面色也极不好看,便轻声道:“老将军当能歇上三四个时辰,大姐姐面色不好,不若让阿念诊诊脉。”
邹静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略顿了顿才摇头道:“叫姑娘看笑话了,我只是有些担心,这会儿天快亮了,姑娘累了一夜,赶紧歇会儿才是正理。”
秦念西面色平和中带着一抹温暖的笑意,摇了摇头道:“姐姐说的哪里话,便是我们普通人,吃五谷杂粮,也保不准一辈子不生病,更何况老将军这样为了家国和百姓,舍生忘死的英雄,能给老将军治伤,阿念荣幸之至,只恨来得太晚了。”
秦念西这番话,让邹静之十分惊讶,心里更是有些动容,阿爹的病,每年冬天都要犯,这些年一年比一年厉害,一年比一年拖的时间长,偏生阿爹还不让往外说,阿爹的那些忧心,她又如何不懂?可如今,若是再不治,若是自己再有个三长两短,这后果,想都不敢想。
人活着,怎么就那么难?有些人,便是连生个病,歇口气的喘息都不能有,这些年,邹静之冷静自持惯了,难得竟有些眼圈发红……
秦念西见得邹静之只低头不语,心里动了动,又补了一句:“老将军的病情,王爷似乎全不知情,若是有什么忌讳,大姐姐只管对阿念招呼一声,阿念定会守口如瓶。”
邹静之微微叹了口气道:“如今已经是瞒不住了,原是阿爹总担心我们几个女儿家,镇不住这岐雍关的大军,又担心外头说我们邹家无人……”
邹静之难得情绪外露,说到这处,却突然戛然而止,只摇头道:“看我,这等繁杂闹心之事,不提也罢,这处偏厢空置,姑娘不若和楼将军去歇一歇,待得家父醒过来,还得仰仗姑娘。我原以为姑娘是专给女儿家医病的,没成想,才刚见识了姑娘这一手针术,真真惊才绝绝!”
秦念西见得邹静之好不容易敞开的一点缝儿,又堵上了,心里也无奈得很,有些提不起精神道:“阿念无事,本也差不多该起床练功了,大姐姐去歇着吧,阿念换法师去调息片刻,上晌还有的忙。”
习惯了晨起练功,今日却是只赶上跑了一回马,秦念西在厅里坐了片刻,见得有小厮守在里头,便出得外头透口气。
楼韵芙正坐在廊下避风处看雪,见得秦念西出来,便轻声问道:“怎么样了?”
“这会子睡着了,折腾得够呛。”秦念西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