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张源就该起身准备了。
他用指节抵住鼻梁,微微躬着身,胸前口袋里的东西沉甸甸地宣示着存在感。那里放了一大一小两只手环,是用陨石内核打造的。
陨石内核被凿出来研究了一番,得知只是一块色泽罕见和质地坚硬的无辐射石头后就被记录封存起来,这么一小块,无法用来制作任何初级防御性武器,很快所有人便将它抛诸脑后。
那日发情期结束后,司循拎着张源的琥珀项链,却突然想起这块石头来。
他想不清为什么突然想打造手环,就直接这么做了,并有了让张源戴上的念头。
不过张源现在打了自己一拳,肯定是不会戴的了。
司循没想到,张源在自己半强迫套上手环的时候并没有挣扎,但也没有分给自己半个眼神,一松手,他就继续往前走了,怒气一夜之间散得干干净净。
停机坪附近的路很开阔,张源慢慢地孑孓前行。
早上风很大,司循无意识地捏着剩下的那只手环,觉得心里刚刚起了点温度的地方,又被风雪掩埋了。
69.
回东区的路上霍崇晏没再说话,我也一直站到飞船降落。
下船之际霍崇晏接到通讯,交代几句后匆匆离开,连一个眼神都没留下。
在魏辞的带领下,我来到了熟悉的地方。
“嘿,刚念叨着怎么还没到,你们就来了。”实验室的门打开,一个被口罩遮住半张脸的男人走出来,他头顶上的鹿角昭示着身份。
“检查结束麻烦陆医生把他送到公寓。”
“没问题,你去忙吧。”
魏辞朝陆行敬了个礼,便转身离开。
“好久不见啊张源,怎么感觉你瘦了?嗐,你说你东区好吃好住还瞎跑什么?地下城那是人呆的地方吗?还有那巡查部,啧啧啧,天寒地冻的,出去走两步搞不好还会得雪盲症……”
我看着陆行那不停张张合合的嘴巴发愣,一句也没听进去,不过他说话向来不需要听众。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他摆布,当针管刺进皮肤时我痛得忍不住瑟缩了下。
“这是备孕针吗?”我直接了当地问陆行,心里已经做好准备。
“备孕针?你怎么知……才不是呢,那玩意儿不用再打了。”陆行表情有些古怪,颇为心虚地看我一眼,抓着我的手臂不许我乱动,“议会早就被上校肃清了,搞小动作的人没了,剩下的就一群拿着鸡毛当令箭的纸老虎,没人敢逼你生了。本来嘛,上校也没有繁衍的意愿,毕竟他知道自己的基因……”
说着说着,陆行突然摘下口罩凑过来,在我颈部闻了闻,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道:“哼哼,张源你完了,一股豹子味儿,上校铁定要生气。”
事实证明,陆行很了解霍崇晏的脾性,回东区已经五天了,霍崇晏一直没有回公寓。我想他大概是气极了,看见我就烦。
直到第六天,我在审讯室里看到霍崇晏才知道,前面的五天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那天的记忆仿佛被打上了马赛克,断断续续的,也记不清。
不过印象最深的是我哭了,不是生理上的那种,是真的难过得哭了。仔细想想,上一次真情实感地哭还是我爸妈离婚的时候,这半年又是失恋又是被卖的我都能忍。
但这次是真破防了,可能霍崇晏那句「你以为谁愿意收留你」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继续加。”霍崇晏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神涣散的张源。
“可是上校……”旁边的陆行欲言又止,迟迟没拿起吐真剂注射器。
霍崇晏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有话快说。
陆行干笑了声,小心翼翼道:“这新型吐真剂副作用大,量太多的话恐怕张源情绪波动……”
“加。”霍崇晏掷出一个字,直接打断他的话。
“是,上校。”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行哪里敢不从,急急忙忙抓起注射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