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昏睡的人穿衣服是件很艰难的事,封琛完全不配合,手脚死沉死沉的,颜布布费了很大的劲才给他套上,T恤还前后穿反了。
等到将裤子也穿好,几道皮靴声已经停在了房间门口,吴优的大嗓门也随之响起:“晶晶,晶晶啊,还在睡觉吗?快起床让这些叔叔给你们兄弟俩测下体温。”
颜布布飞快地滑下床,将水盆推到了床下,这才钻过床底,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缝。
门外站着几名士兵,吴优手拿册子,看着门内缝隙里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晶晶,把门打开啊。”
颜布布的视线从那几名士兵身上扫过,又转头看了眼依旧在昏睡的封琛,慢慢拉开了房门。
一名士兵上前,将体温计夹到颜布布腋下,手指触到他的衣服,发现竟然是湿的,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吴优则探进去上半身,看着床上闭着眼的封琛:“秦深还在睡觉?”
颜布布盯着他不说话,吴优了然地叹了口气,转头对士兵说:“这屋子里就住了两个孩子,都在这儿呢。那个大的昨天差点关在安置点大门外了,拼命游回来的。应该是太累了,现在睡着还没醒。”
士兵也知道这事,便凑到床边俯下身,揭开封琛身上的绒毯,直接将体温计塞到他腋下。
当他手指触碰到封琛皮肤时,颜布布屏住了呼吸,紧张得心脏都快要蹦出来,目光死死地锁住士兵那几根手指。
因为他刚给封琛降过温,皮肤不但不热,还带着一种湿润的微凉。士兵并没在意,将体温计塞在他腋下后,便退出屋子,在门口站着。
等待中,吴优随意地同颜布布说话,但颜布布只愣愣站着,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便当小孩儿还没睡醒,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时间到了,可以了。”士兵的声音刚出口,颜布布就吓得一抖,倏地看向他。
士兵向他伸出手,动了动手指:“体温计给我。”
“哦。”
颜布布摸出体温计递给了他,士兵看了上面的数字,对着旁边记录的人念道:“36.5°C。”
接着他又探身,取出了封琛腋下的那根体温计。
士兵将体温计举在眼前,小小的一根水银柱,被蜂巢常年不熄的灯光照得透亮。颜布布看着他的动作,两只垂在裤侧的手攥得死紧,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里。
“咦?”士兵看着中间的那道黑线,有些诧异地咦了一声。
颜布布被这声搞得差点跳起来,死死咬着唇才忍住。
“41°C,高烧。”士兵看向床上的封琛,“但是他身体碰着时却没有发烧啊。”
另一名士兵目光在陈设简单的屋内逡巡,视线落到床边时,看到了露出的水盆一角,便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人,示意他看。
颜布布看到了他们的动作,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窜出去挡在床边,语无伦次地道:“他没有发烧,你不信摸他,摸摸他。”又转身在昏睡的封琛额头上摸了下,倏地缩回手:“哎哟,好冰哦,冷手。”
他眼睛里全是惊慌,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明明看上去就要哭出声,却依旧对士兵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是吧,他没有发烧,就是睡着了,昨天太累了嘛。”
门口所有人都看穿了这个小孩拙劣的演技,士兵们沉着脸没有做声,吴优则上前一步拉住颜布布,低声说:“走,晶晶,吴叔带你去我那儿,还给你留了好多糖——”
“我不吃糖,不吃。”颜布布挣脱出来,“我就在这儿等哥哥睡醒,还要和他一起去吃早饭,他过会儿就要醒了,很快的。”
士兵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上前,托着颜布布腋下将他往外抱,另外两名则上前去,要将封琛从床上抬起来。
“不,别,别带他走,他没有发烧,我一直用冷水给他擦身体,你们摸啊,他是凉凉的,没有发烧,体温计是坏的……”
颜布布被士兵禁锢着手脚,只能语无伦次地不停解释。
他实在是不明白,明明给封琛擦了一晚上的身体,摸起来不烫手,为什么体温计还是能测出来他在发烧?
封琛很快就被抬了出来,颜布布看到他脑袋沉沉地垂着,双手也耷拉在身侧,一边挣扎一边哀求:“你们把他留下吧,我们就呆在屋子里不出去,好不好?把我们锁在房子里,不要把他带走……”
吴优额头上都是汗,着急地哄着颜布布:“晶晶啊,你要懂事,上次在广场上你也见过了丧尸咬人,就是因为发烧后躲着藏着不去医疗点,还混在人群里才出事的。何况秦深他昨天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应该就是着了凉,去医疗点里住两天就好了。”
颜布布将这通话听进去了,慢慢停下了挣扎,却也噙着泪水对吴优说:“吴叔叔,那要不,要不我也去吧,我陪着哥哥,我不想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