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世界很公平,易云攸从不会走到和父母观念相悖的那一步——如果他会为了一场浪漫的爱情反抗父母的话,那么早在他中学选择挚友的时候,早在他大学选择专业的时候,他就迈出这步了。这世界上其实没有“突然”,并没有一个一心向往自由的王子就等着清新脱俗的你来拯救。
只是道理是道理,人心是人心。
道理再森严。
到底意难平。
“他跟你说了?”易云攸坐在冰冷栏杆上,易家别墅位置靠近城郊,他小时候就喜欢和程曦来这山顶上玩航模飞机,大了就开车来露营,下过雨的夏夜澄澈如洗,满天繁星。
尽管有点不厚道,程曦还是笑了起来。
“不至于吧?”他笑得幸灾乐祸:“难道你真这么喜欢他?”
如果现在程曦站在面前的话,易云攸应该会照着他那张欠扁的帅脸揍上两拳。
“你就是这样安慰我的?”他拿着手机,坐在栏杆上,背靠着天文站的柱子,尽管情绪不高,战斗力却一点不低:“去年我任劳任怨陪你喝酒,听你发牢骚,那些酒都喝到狗肚子里去了?”
程曦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在他这些象征着男生之间友谊的,从来不会好言相劝只会互相打击幸灾乐祸的笑声之后,那份恶劣的愉悦感是怎么回事。
“你要喝酒?早说。”程曦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点开自己和林郁的私聊,发现林郁没再说话,皱了皱眉头,仰在椅子上,转了一圈,把脚搭在了椅子上:“我存了酒在蓝魅,你自己开车去,喝瘫了我让沈泽去接你。”
“滚!”易云攸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让沈泽来接我?你死了?”
“我要弄帮会战的事,过两天醉梦书副本开荒,再不弄就没时间了。”程曦顺手把扔在椅子上的书丢了一边。
“就为了游戏里那点破事?!”易云攸简直骂出声了:“程曦你他妈是在跟我开玩笑?”
“没办法啊,”程曦玩世不恭地笑着叹气:“现实中太挫败,只能在游戏里找存在感……”
易云攸总算想起他今天是见了谁回来。
其实,不用想起这个,只要听程曦的语气,就知道他心情也并不算好。
“嘁,不跟你扯,出来喝酒。你最好带沈泽来,等会他可以开车送我们回去!”似乎要解释一下般,他又补上两句:“这几天太不顺了,什么都跟我作对,我七月买的琴,现在还他妈扣在海关。”
“不去了!”程曦顺手掏出烟盒来,想了想,又扔了回去:“我还有事,回头请你喝酒。”
“滚你妈!”
程曦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他眼睛里的笑意却渐渐淡了。
“我跟你说真的,阿云。”他转着手里的打火机,凝视着书桌桌面,有个女生说过,只有被程曦的眼睛凝视过,才知道为什么浪子身边从来不缺扑火的飞蛾。
明明是这样玩世不恭的人,什么玩笑都开,什么都不以为然,连对他自己也可以毫不在乎地调侃,但却又偏偏有着这样深邃的眼睛,被他认真看着的时候,好像真的全世界时间都要静止,而他的眼里只有你。
“说真的,阿云,”他说,用他难得这样正经的口吻:“如果真的很喜欢,就别轻易放过。这世上没后悔药买的!”
“这道理我他妈难道不知道!”易云攸被戳中痛处:“我都准备跟我妈打预防针了,结果他竟然是个男的!你要我还怎么坚持,难道跟我妈说:妈,你介不介意我去试试同性恋?”
程曦笑得差点从椅子上翻下来。
“阿云,这就是你不对了。”他用他一贯让人分不清是调侃还是认真的语气说:“要是我,真心喜欢一个人,别说男的,就是外星人我都不往后缩。你太怂了,我看不起你。”
“滚!”
也许,要到很多很多年之后,程曦才知道,什么叫做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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