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虽然自己女友像走马灯一样换,但都是你情我愿,而且他看起来玩世不恭无视规则,其实自己原则多得是,不玩真心,不招惹认真的人——秦陆显然属于这种人。
南仲远开了餐厅游戏人间是一回事,他再怎么亏本,这个餐厅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场游戏,再不济也可以抽身而去,继续做他的南家老二,他出生就带着保险,只要南家还在一天,他的人生总不会落魄到哪去。
但秦陆不同。
他的人生是扎扎实实地活着的,赚一天钱,就有一天的收入,他冷静而孤独地活着,虽然不是富人,不算自由,也一个人活得很好。南仲远的贸然闯入对他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因为南仲远随时可以全身而退,而他无路可退。做朋友也好,或者有别的想法也好,南仲远都不太适合秦陆。
算是爱屋及乌也好,对于秦陆,程曦是有点维护的,所以他才会警告南仲远。
但南仲远眼里压根没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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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陆站在水池前面洗菜。
因为经常要呆在家里照顾老人家,家里的冰箱总是要塞得满满的,出门前他就开始把肉类解冻,现在正在处理一尾活鱼——他不常说话,并不代表他就没有感情,他只是比大部分人都要内敛,林郁来他家,他其实是开心的,所以才会这样准备丰盛晚餐努力招待他们。
厨房的门被推开来。
南仲远有点讪讪地:“我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
秦陆利落地把一把生菜洗好,放在篮子里沥去水分——他没说话,只是往旁边站了站,这是给南仲远让出一个位置。
南仲远赶快站了过去。
气氛有所缓和,他的胆子也大起来,秦陆不说话,他也敢对着秦陆笑眯眯:“我其实是开餐厅的……”
秦陆瞟了他一眼。
“哦。”
秦陆冷淡的回应并不能打消他的积极性,他看秦陆拿鱼有点无从下手的意思,笑眯眯地挤了过去:“我来吧。”
秦陆虽然有点怀疑,还是让给他了。
店主大人从水里捞起那尾草鱼,动作利落地拍晕,在水池里,开膛破肚,去鳞,然后在鱼鳃和鱼尾之间竖切一刀,干脆利落地找出腥线,一边用刀拍鱼头一片慢慢把腥线往外抽,还不忘得意地跟自家师父显摆:“别人都只知道鲤鱼有筋,其实草鱼也要去腥线的,这是我独家秘诀……”
秦陆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南仲远在游戏里跟他呆在一起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挫败,带着笑料理了草鱼,把鱼肉一片片地片下来,用料酒和生姜去腥,问秦陆:“师父,草鱼是红烧还是水煮?”
秦陆环顾了一下厨房:“都可以。”
“有红烧肉和排骨的话,就水煮吧,师父家有酸菜没有?”南仲远已经在准备料理排骨了。
秦陆默默从流理台下翻出一个泡菜坛子。
“师父家不是本地人吗?”南仲远用筷子夹了一筷子酸菜出来,闻了闻就笑了。
“我奶奶是四川人。”秦陆蹲在地上,从流理台下的柜子里拿东西出来,他很高,但是瘦,长期宅在家里,皮肤白,穿着黑T恤,低头拿东西的时候,脊背弯出一道倔强的弧度,算不上优美,却让人一望就知这个人绝不是一个容易低头的人。
“阿梵是本地人,红烧肉就按本帮菜的做法好了,阿程挑得很,让他满意有点难,不过小鱼好像喜欢吃辣一点的……”店主大人沉吟了一会,忽然问秦陆:“师父你喜欢吃什么菜?”
秦陆正站在一边剥蒜,听到他问,偏头看了他一眼。
厨房的窗户很高,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刻,光从窗户边缘照进来,他轮廓并不是耀眼的英俊,但是莫名地让人觉得清俊冷漠,从鼻尖到薄唇,再到额角,都让人似乎能看到那皮肤下包裹的高傲的骨骼,他整个人就像一尊清瘦而冷峻的石像,每一块骨头敲下去都铮铮作响。
很多年后,南仲远仍然记得这一眼。
他说:“那你呢,你自己喜欢吃什么菜。”
世事倥偬,时光像风一般略过,来日尚渺渺,往事不可追,无数的故事,无数的对话,南仲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唯独记得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