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果然算是那个人的地盘,从机场到餐厅,再到见面的会所,一路上安静低调,行云流水。程曦还在车里补了个觉,醒来时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雾霾真的散了,天竟然是蓝色的。
外面景色尚算不错,绵延的红色城墙,金色琉璃瓦,颜色浓重饱满到了极致,反而庄严起来,过了门岗,沿着有垂柳的路一直开,隔了远远的水面,有一座孤岛,上面似乎也有建筑,距离太远了看不清。
等到车七绕八绕绕进一个老胡同的会所门口,程曦才想起那座孤岛的名字。
那叫瀛台。
“到了。”司机倒是客气,还替程曦开了车门。
车只能到这里,警卫员带着程曦沿着胡同一路走,果然有槐树,隔着院墙,落了一地淡黄色的花蕊。院子门倒是不显山不露水,红漆木门,兽首铜环,门槛高,门口还守着两个人。推开门进去,是富贵精致的四合院,院子中央摆着重峦叠嶂的太湖石,缠着开谢了的紫藤花,一丛湘妃竹,院子里挖了荷花池,四面围着太湖石,还养着锦鲤,池边摆着几张黄梨木圈椅,方桌上还摆着茶具,四面都是抄手游廊,雕梁画栋,红柱彩绘,程曦向来不喜欢这个调调,也没多惊讶。
那个人在堂屋里,屋子里也是中式家具,当中的黄梨木方桌,一对太师椅,壁上挂的是一副山水画,虽然是在休息时间,仍然是正襟危坐,穿的也是黑色中山装,手边的景泰蓝茶盅冒着热气。
看见程曦,他抬了抬手,程曦会意地拣了靠墙边的太师椅坐了。
他不动声色地敲了敲桌子,脸上神情看不出喜怒。
难得他抬举,程曦也不说话,重新走到他对面坐下。
“这地方离后海近,那里年轻人多,你下午去那走走。”破天荒地,他说了两句类似寒暄的话。
程曦不至于因为这电话就感激涕零。
“我有计划的。”程曦直奔主题:“你找我来这里说什么?”
他仍然是正襟危坐,英俊威严面孔上看不出喜怒,眼睛半垂着,却让人不敢轻易造次。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两下……
他是自律的人,一举一动都古板自持,军人一样,鲜少有这样的小动作。
程曦等着。
敲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
“我要把你送到国外去住一段时间。”
第84章 北京
程曦已经不是当初第一次见他时候的十五岁少年,不管眼前这个生了自己的人说出怎样冷酷的话,都不像当初一样震惊伤心。
就算知道他叫自己来是想把自己遣送出国——很可能叫来北京也是因为怕自己反抗逃跑,这里是他地头,要想直接扭送起来打包送到国外也方便。
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他没时间而已。
他轻描淡写,程曦也不跳脚,靠在太师椅上玩茶盅:“去哪?”
“阿姆斯特丹。”气氛就像僵持的战场,两军的防御工事遥遥相对,谁也不知道谁下一秒就会真刀真枪杀过来。
程曦掀开茶盅盖子,看里面琥珀色的茶水,漫不经心:“那是哪?”
“荷兰。”他大概也知道程曦是在明知故问,但是难得这样有耐心,没有让警卫员把程曦捆起来扔到飞机上,而是解释了一句:“我早年去过那里旅游,风景很好。你年纪不小了,也该出去见见世面。”
一样的说辞,先是来“古都”见见世面,现在又要到国外见见世面了,两人口径如此统一,实在让人没法相信远在香港的那位对此事毫不知情。
程曦笑了起来。
“荷兰啊……”他懒洋洋地叹着气:“也好,听说那里同性结婚合法呢……”
桌子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茶盅都跳了两跳。
程曦把茶盅盖子扔回去,仰在太师椅上,嘴角仍然勾着笑意。
那个人的脸已经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