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脸抬,他额头正中贴了张三角形创可贴,虽是肉色不明显,可凑近一看还跟开天眼的二郎神似的,就差顺手领风味餐厅里待宰杀的狗崽子出来逛荡了。
“抱歉有个屁用!败坏餐厅形象!”沈迎夏重重一拍桌子,“什么被我罚了奖金没钱吃饭,当街卖艺胸口碎大石头开啤酒瓶,你当我三岁啊!还会信你这些鬼话!”沈迎夏被人明目张胆当孙子开涮,越想越气,又黑着脸咣咣补上几巴掌,震得还未收拾的刀叉餐盘通了电似的活蹦乱跳,“胡闹!简直胡闹!你说你,这种破理由都敢舀上台面搪塞我……花翎怎么招你这种员工进来的,还一呆呆三年,胆大妄为,不知所谓!”
“总经理,我错了。”吴要筠双手交叠身前,躬身垂首,乖巧得好比没长牙的小奶羊,“带伤上工真的算一起意外事故,人力不可抗。”
说罢又立直身子,炯炯注视对面墙上的雕花格子,表情庄严肃穆,比当众宣誓效忠党国还认真正式,“我工作三年来一直爱岗敬业争优创先,先花翎之忧而忧,后花翎之乐而乐,无时无刻不把花翎当成自己家来爱护着,我本人敢发毒誓,绝对对得起总经理每月发我的工资!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而后已鞠躬尽瘁,我虽达不到诸葛军师人人称颂的高度,但这个月我还会继续争评月度优秀员工,请总经理放心!”
沈迎夏无语扶额,我放心个屁啊我放心……这还没说扣你工资呢你就一通开国功臣被冤枉的长篇大论,要是真扣你钱了你不当场哭着来一通“临表涕零不知所云”啊。
想到这层沈迎夏就条件反射的头疼,抬手揉揉眉心,他无力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说说吧,你额头上的不可抗力是怎么来的,严重么?”
“回总经理,真是穷的揭不开锅了,这不就上街糊口么,”吴要筠一边说一边正儿八经白活起手势,“敲锣耍猴、单手劈砖、头开酒瓶……”
“住口!你给我住口!”沈迎夏简直要崩溃了,一拍桌猛站起身,“一派胡言不知所云!赶紧滚回后台去工作,今晚上别出来,再巡场时让我看到你我扣光你月钱!”
他给吴要筠不着调的样儿气得炸毛,连眉头都死皱死皱的,仅剩一点涵养也给这厮榨光光了。
说完,怒火冲顶的沈总经理一刻也不愿多呆,甩脸子拂袖而去。
目送沈迎夏大踏步离开双月湾的背影,吴要筠指尖轻轻搔搔脸颊,咧开嘴角,苦笑了一下。
额头这块破皮淤青就是为了他弄的。
吴要筠昨晚接收到胡花贤堪比核武器还震撼的真相后,是喜了又悲,悲了又喜,悲喜交加扭成一条狂蛇不断在他心中来回冲撞,他实在负荷不了这份强烈悸动,便舀头嘭嘭嘭撞墙,极为暴力地发泄了一场。
等他发泄完了,蛇也消停了,可停下来之后,又郁闷了。
天鹅和瘌蛤蟆……这是吴要筠抱着额头睡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某种社会学角度说,吴要筠这种“配不上”的观念挺正确的,毕竟前人用很多实例证明了门不当户不对走向悲剧的必然性,沈迎夏一个打小含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式人物,吴要筠一个跟着赌鬼老爹混迹在街头胡同口的隐性小痞子,不管多爱,在一起的可能性始终无限接近零。
更何况抱有这种想法的,吴要筠想,大概只有可怜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