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位军区首长的陪同下,他拾阶而上,停在一座新碑前。
他凝视着那碑许久,把怀里的花轻轻放在墓碑下。
首长对他说:“鬼,柳的事,我们都很遗憾。”
他目光灼灼,没有说话。
首长试探着问:“等所有队员集结完毕,我准许你从整个大本营里挑人,只要是你看中的,任你选来填补柳的空位,怎样?”
“不了,首长。”他客气且冷淡的说:“朱雀的九位精英本来也不是什么军人。您太高瞧我们了。”
“什么意思?”
“我们都有家,有亲人朋友,我们已经把他们都丢下了,却还让我们忘了自己。”他顿住,极轻的笑了一声:“人都是自私的啊,您不该用荣誉蛊惑这些正直的年轻人,让他们在什么不知道的前提下,以一生为誓言,奉献出自己所有宝贵的东西。”
首长渐渐变了脸色:“鬼,就算你不是一个兵,你也是为国家战斗的人!你竟然说这种诋毁国家、自私自利的混话?如果连你我都不愿为祖国奉献……”
他叹口气,打断他,并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如果连你我都不愿为祖国奉献,谁还能来保卫我们的国土安宁?护佑我们的人民幸福?可是首长……您大概知道柳是背着怎样的罪名走的吧?”
首长愣了愣,语气沉下去:“他是烈士。”
“嗯,他有个这么大的儿子。”鬼在自己胸口比了一下:“我见过他,上初中,打架斗殴不学好,几次进局子了。我问他怎么看他爸爸,开始他拒不回答,逼急了才和我说,他爸爸是个坏人、通缉犯,因为他爸,同学、邻居都瞧不起他,他恨他。”
鬼望着墓碑沉默了好一会儿:“柳一直有个愿望,希望有朝一日死在外头,可以由国家替他正名,可以堂堂正正的做回一个人,可是现在呢……烈士的墓碑上只有一个可笑的代号,而尚英杰仍是一个通缉犯,自始至终。”
首长亦望着墓碑上的那个“柳”字,缓缓说:“这件事的确对不住他,是形势所逼,迫不得已。”首长抬起头,神情坚定:“可为了祖国,柳的位置一定要有人顶上,鬼,作为朱雀小队的新人教官,你不该闹情绪影响大局。”
“我知道。”他弯着眼睛笑了笑,以军姿立正,短促而响亮的说:“首长,我申请顶替柳的位置,请您批准!”
首长一惊,瞪大了眼:“你?”
“首长,难道我不够格吗!”
“……当然是够格的,可是柳的位置有多么艰难危险你是知道的,你已经是朱雀的‘鬼’了,何必又……”
“请首长批准!”
“……”
“那我就当您批准了,报告我会尽快递上去,另外鬼的位置,我会把物色好的人选递交给组织。”
首长心绪不宁的摇摇手:“你先别冲动决定,你们朱雀小队不属调查局编制,我对上头也只有个建议权,你回去再想想。”说着就下了台阶往车那边走。
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面,眉眼弯弯的样子:“首长,那我不送了,我想再和尚英杰同志说句话。”
他在墓旁坐了一整个下午。
傍晚,夕阳的柔光下,墓碑、松林连带他的轮廓都被镀上一层浅浅的赤金色,他微微叹了口气,终于站起身。
就在林焕以为他就会这么离开的时候,他挺身站正了,向着墓碑敬了个军礼。
林焕听见他开口说:“再见了,朋友。或许你的名字会被同事遗忘、会被祖国遗忘、甚至会被亲人遗忘,但是我会永远记得你,今后每一位继承‘柳’这个字的战士,都会永远记得你。
“安息吧。”
……
林焕常年带队在境外,参与各种国际级别的体能赛事。
他们在艰险无人的热带雨林、戈壁沙漠实战,在极地、空中、海洋进行体能训练,一路见了许多生死。
林焕有个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