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努努嘴,示意旁边正在快乐地给父母微信汇报“爸妈我进决赛啦嗯对我会上镜头你们到时候就在blablabla这样看blablabla”的白糖。
虽然一样年纪小,长得嫩,某些时候外在性格似乎也差不多,但林不语总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狙击手,有点不对劲——他简直不像个十七岁的人。
他爱扮嫩,装嗲,故意显得年纪小惹人疼爱,无害又乖巧。他也的确很讨人喜欢,看向人的时候时时都是笑着的,嘴角上扬、眼睛发亮,从他身上明快的少年气里几乎找不到任何锐利的东西。
但是……
不是这样的。林不语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但她本能地觉得——不太对劲。
特别是和白糖这个参照物比起来,越发显得不对劲。白糖反而比他更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容易上头,活波和自闭都表现得很极端,因为发育激素作用所以情绪脆弱又不稳定,会因为得奖高兴得蹦蹦跳跳绕着座位转圈圈,也会因为网上某些“语言家”的攻击而崩掉心态抹眼泪。
而楚辞。
好像什么都无法影响到他——无论是好成绩还是坏成绩,被夸或者被骂,他永远不会因此过度开心或者悲伤,永远都保持在笑嘻嘻没心没肺的样子,不忧不愤不骄不躁,不会抱着金锅爱不释手,也不会因为出现失误吃不下饭,在全员低谷的时候还能说两句话安慰队友,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原来林不语以为,WTF一队全队最冷静、心态最好的应该是景木榆。
但见识过景木榆哭后,她的想法改变了。
林不语此时悚然地意识到——除了笑,她似乎从来没有在楚辞身上看到过其他任何的神态。他似乎只是表现出来了他想展现给别人看的一面,究竟底下如何,无人知晓。
林不语扪心自问,要是获得成就,一点都不高兴是不可能的;要是遭受失败,一点都不沮丧也是不可能的。白糖会哭,她会暴躁,而景木榆会自闭。
只要是人都会有情绪,只有神不会。
神也不会被打败,因为击倒他或者打败他永远不可能让他心态变更,不会让他感到挫败、懊恼、积郁,被阻挠而止步不前;路上看见的美景获取的暂时成绩也不可能让他满足,他怀着一颗金石般的心永远在前进的路上。
如果林不语的猜想是真的,那么这个十七岁的狙击手,年纪轻轻,已经有了这样可怕的心态。
她看过选手个人资料,对楚辞的职业经历稍有了解。楚辞下笔很简洁,寥寥几字就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前csgo职业选手。
没有洋洋洒洒将两年国外经历所得的大到国际赛小到城市赛奖项一一陈列,也没有想方设法给自己贴金,林不语看着资料问的时候,楚辞只是漫不经心地笑着一摊手,林队,我就混了两年,也没什么能上台面的奖,没什么好说的。
当时林不语以为他是真的落魄失意,走投无路才回国。
但现在看来……应该是得过的奖项都入不了他的眼。
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他要站到最高的地方去,在那之前,攀登过的其他山头都不能让他满足。
林不语越发好奇了:楚辞十七岁,原本是最应该轻狂浮躁的时候,情绪起伏极端的时候,然而他却与之完全相反。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磨砺?如果是后天磨砺,那么在国外的两年,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被磨成如今这个内里沉稳、冷静、巍然不动、屹立不倒的坚韧模样?
林不语突然想起楚辞粉丝对他的评价,“表面弟弟”,现在想来,的确很恰当。
楚辞见林不语探究的视线看过来,觉得有些莫名,无辜地看了回去。
视线相交,林不语主动垂下眼去,没说什么。
自己的队员潜力无限,也不是坏事,不是吗?
胜者组第一轮的比赛暂时告一段落,前八的战队直通总决赛,后八依然去败者组第二轮和败者组第一轮里剩下的八支战队抢夺另外八张门票。WTF又获得了一个三天的短期休假,三天后启程去芝士杯线下赛总决赛的正式赛场。
小组赛都是线上赛,所以WTF一队四人回宿舍也快,一到宿舍就各自休息去了,只有楚辞照样死皮赖脸往隔壁房里挤。景木榆天天被他串门,一开始还抗拒,现在已经对身后的小尾巴麻木了,进房关门还下意识留意不让门缝夹到楚辞。
景木榆路上有点昏昏欲睡,一开房门反而清醒了,索性插上耳机听复盘。楚辞抱着他的被子靠在他旁边打哈欠,睡眼朦胧地刷手机,打算再看个几分钟累了直接一丢手机睡觉。
刷着刷着,他无意划过一条消息,精神一震。
“哥,你快看你快看,”楚辞拽了拽景木榆的袖子:“败者组那边新鲜的瓜,哥啊,KW那个战队你听过没?”
“KW?”景木榆摘了一边耳机听他讲话,闻言露出思考的神情:“那个什么集团搞出来的新战队?”
某集团,靠做新媒体产业发家,近年资本雄厚了,开始往电竞领域进军,KW就是它旗下的战队。
“对了对了,是那个,”楚辞道:“他们被人锤开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