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瘦男的脚步停了。
缝隙里出现他的皮鞋,穿的很旧了,配西装的皮鞋上沾着不体面的各种泥污划痕。
如果这人蹲下来,就一定会发现缝隙里有一个多余的小孩。
小时煜屏住自己的呼吸,气息消匿,隐藏在货箱的夹角里。
他的心跳非常平缓,没有紧张得发冷,手也没有抖。湿凉的深夜,周遭的空气像水,小时煜忽然感觉自己是一条上岸的鱼,在这一瞬间终于回到了他的海里。
舒适、惬意
不应该在这种情景里存在的情绪,从四肢百骸里涌出来,像他与生俱来就如此熟练。
比起分不清的声母韵母,做不完的加减乘除,看不懂的英文蝌蚪。在深夜潜入楼上走私犯的仓库,反而是他更擅长的事。
咯嗒。
高瘦男把门关上,他看了看,然后绕开货箱,重新回到客厅。
“你怎么连门都没关就进来了!”大婶责骂他。
“你不是罗里吧嗦什么受潮了,我才赶紧来看看吗!”高瘦男嘀咕了一句:
“你自己也没提醒我要关门。”
大婶烦躁地白了一眼,看高瘦男这幅窝窝囊囊推锅找借口的样子她就来火:“行了!反正你尽快把这些货都弄走吧,让我安安心心过个舒服的年!咱们这是最后一次合作了。”
“也不是我不肯出货啊。”高瘦男慢条斯理道:“最近风头有点紧。”
“那是你自己风头紧,怪谁啊!”
大婶叫了一声。
高瘦男抬眸看过来。
那双眼在一副颓丧的男人脸上显得极其锋利,冰冷的眼刀剐在大婶身上,仿佛要将她一块一块分尸了。
大婶浑身寒毛一竖,没敢再接话,好半天,吐出一句:
“你…看着办吧,那个卧室里的货你也再清点一下,我…我先下去了……”
咯嗒,大婶打开门,这个高瘦男有时候让她也有点害怕,她想快点离开。
她没有站在门口好好地关门,而是一甩手,推了下门板,就匆匆下楼了。
打开的门板正在闭合……
门逐渐关闭,门板上那突出的门栓,正在逐渐逼近门锁的凹槽,一旦它们相扣,小时煜心里很清楚,他就很难再出去了。
如果这扇门嘎达一声锁上,他想要出去,就必定要自己开门。而一开门,就会出现嘎达声,被高瘦男听见。
如果一直潜伏下去,高瘦男独自走时必定会好好锁门,小时煜无法溜出去,那他就会被关在这儿。
门就要关上了……
在关门的这一瞬间,大婶已经走下楼梯拐角,看不见五楼的门,而高瘦男在客厅查看货物,隔着一面墙,他也看不见门。
小时煜当机立断地蹿出来,他猛地拉住门把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小块准备好的硬纸板,迅速塞到门锁附近,卡住门栓,不让它进入锁槽中,同时手腕一提,门板敲在门框上,发出令人放心的:
砰——
走了的大婶和客厅里的高瘦男,听见这一声响,都以为门关上了。
小时煜用硬纸板卡着门栓,重新躲回货箱后面,观察客厅里高瘦男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