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屁股底下一空,耳边所有杂乱的声音都消失了,天地骤变。
他出现在一片漆黑中,黑暗的环境里透出海水的腥味。
没有了视觉的干扰,人类对味道变得更加敏锐,并且嗅着味道就脑补出很多海底深处的幻像。
他又一次陷入幻觉中了么?因为那个字符?
任逸飞以为自己会看见深海底的巨兽,然而他抬起头,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茂密的原始丛林。
这会儿是晚上,夜色渐浓,远处密林里却亮起一圈红光。
密林中传来雨点般密集的鼓点声。那不是牛皮鼓的声音,是很清脆的铜鼓响——任逸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确定,他明明没有听过铜鼓的声音。
他分开浓密的草丛,朝着那边行走,鼓点越来越急,如骤雨,红光越来越大,像还没落下的夕阳。
前方会是什么?
近了,更近了,他站在一个两手才能合抱的大树后面,眼前是一幕十分远古的祭祀画面。
一群披头散发的人,身上披着用彩色颜料涂得花花绿绿的布料,赤着脚围着篝火转圈和歌舞。
他们中有一个特别的存在,是一个长发的年轻女人,被一个强壮的男人扛在脖子上,正仰头吟唱,声音嘶哑,像是寒冬窗户缝里吹进的阴风。
女祭司,还有歌舞的人。
任逸飞紧紧闭着嘴,控制着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他们的嘴里发出人类不可想象的,动物一般的吼叫,偏偏这些嘶吼如此整齐有序,像是一首荒诞的歌谣。
在这群跳舞歌唱的野人的四周,有六根被血液浇灌得血红的石柱,石柱的四周则是一根根木架,每个架子上都绑着一个人,他们被割掉了头。
任逸飞的目光转向篝火,他的瞳孔扩大——所有头颅都堆放在篝火堆里。
鸡皮疙瘩爬上任逸飞的皮肤。
这是一场快结束的祭祀,年轻的女祭祀从男人身上跳下来,她走到篝火前,手上拿着一把铜质匕首。
这把看起来造了没多久的亮澄澄的匕首被放到火焰上稍微烤过,女人将它展示给众人看,之后一把划向自己的脖子。
她不是要自杀,只是割下一缕长发,又割破了一点脖子上的皮肤,流了一点血。女人将头发丢进篝火,篝火的火焰因为头颅的油脂而噼里啪啦作响。
等了一分钟左右,篝火猛地窜起一团火焰,女人的脖子上出现烧焦痕迹,神秘的存在在她身上留下标记。
女人一下伸展自己的胳膊,朝着天空长啸。其他人都走过来,围着女人跪下,他们伸手触摸女人的衣摆,然后按在自己的额头上。
这个动作似乎有效忠的意思。
“竟是这样。”社团的那个祭祀,原来是女祭祀为取得力量和资格而准备的?那么,‘副社长为了改变自己男身女心的情况而祭祀’这种说法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或许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便利用了于雪明的长发,企图蒙混过关,然而祭祀还是失败了。
倒是萨曼继承他的躯壳后,祭祀成功了,萨曼成了被承认的‘祭司’。
“呼。”风吹过,世界再一次静止下来。围着篝火的人仿佛烧过的烟灰,一点点散开,这个祭台连着密林,都在慢慢下沉。
它们一路沉进深海,渐渐的,海藻爬上岩石,岩石也腐朽了。
任逸飞褪去了人类的模样,变成了最真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