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刘淑敏和周卫国结婚的日子定在了十月底,结婚证也领下来了,只差宴请亲友,然后正式搬去周卫国家里。

现在人结婚形式简单,没有以前那么多的仪式,流行“四个一工程”。也就是夫妻两人结婚,只要准备一张双人床,加一个热水瓶,一个脸盆,最后再有一个痰盂,就可以了。

当然,有的人家还会准备三转一响,这也是看个人的条件。

刘淑敏和周卫国都不是头婚,家里什么都有,最后刘淑敏只让周卫国买了一辆自行车。

周卫国自然不肯这么委屈刘淑敏,他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刘淑敏。

“这是什么?”刘淑敏问。

“聘礼。”

“你还有给我准备聘礼啊?”

因为见信封很薄,不像放着很多钱的样子,刘淑敏也没有推辞。

出乎意料的是,打开信封,信封里并不是大团结,而是一张汇款单,汇款人是周卫国,收款人是刘淑敏。

而且汇款的金额巨大,五千块。

刘淑敏都傻了,赶忙把东西还给周卫国:“这是什么钱?怎么这么多?我不能收的。”

周卫国说:“我知道你的顾虑,之前咱们也都谈过资产的话题。我想说的是,我们结婚以前,我挣的钱是我的,但结婚以后,就是夫妻共同的。既然咱们结婚证也领了,那咱们就是夫妻了。”

“那我也不能拿你的钱。”

“淑敏,实话和你说,在尽欢两三岁前,家里是没什么积蓄,还欠着外债。我工资高,但花销也大。我也和你说过,我有几个牺牲的战友,每个月都要一家寄五块钱过去,这笔钱每个月呢,就是固定的三十五。

还有其他一些零零总总的事情,当时挺费钱的。我工资之前是每个月九十五,按着军龄还有百分之十五的补助,后来军龄涨了,补助升到了百分之二十。现在我每个月呢是一百一十五,补助比例因为我军龄够长,已经到了百分之二十五。”

刘淑敏点点头,周卫国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周卫国是军人,只要知道他是什么级别,军龄多少,不用问就能知道他一个月工资有多少。

“这五千块钱呢,是我这几年攒的,我知道你不图这些,但我不能委屈你,这就是给你的聘礼,你一定得收下。我知道,你又要说孩子怎么怎么,是,孩子是要给他们留一些钱,可现在他们才多大,就惦记着给他们钱,这不是养出他们的惰性么。”

“那你也不能把这么多钱全给我,卫国,你给我聘礼,一百两百的我也就收下了,这五千太多了。”

“你呀,安心收着,结婚哪能不收聘礼的。至于孩子们,淑敏,我是这么想的,我现在工资呢一个月一百四十多,其中三十五这是固定的,寄到我战友孩子们都满了十八岁,就不再寄了。

然后呢,家里四个孩子,从咱们结婚后,下个月开始,给他们每人开个折子,每个月存十块钱,存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存到咱们老去,也是不小的一笔数目了。如果以后你再生了孩子,也这么办。

咱们夫妻呢,每个月存三十,这是咱们养老的钱。这算下来一个月就是小一百,剩下的四十多,也够家里日用,交几个孩子学费,给他们零花了。”

按周卫国这个打算,家里钱够是肯定够花的,毕竟大部分夫妻,一个月工资加起来也就是三四十。不照样得孝敬往上孝敬父母,往下养育儿女,还有自己朋友同事的人情往来。

但是刘淑敏忍不住说:“可是结婚前咱们不是说好,工资呢各管各的,然后每人出一部分钱当家用。你呢,工资高多出点儿,我工资低少出点儿,难不成你是在诓我?”

“怎么能说诓你呢,我只是觉得既然我的工资足够花销,你的你就自己存着。淑敏,你既然嫁给了我,我就得为你打算。不能说我只考虑了儿子,却不考虑你。将来的日子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但你的钱你自己收着,总是一个保障。”

刘淑敏握着他的手:“卫国,不用这样。”

“要的,我说的这些呢,是我自己的决定,我答应过你,咱们结婚以后不管大事小情都和你商量着来。不过这个决定是我在咱们结婚前就定下的,你就依了我吧。”

再有几天就是爸爸结婚,宴请亲友的日子了。

周百重一个人坐在屋里发着呆。

其实在周百重的记忆里爸妈的感情不是很好,虽然并不吵架,也只是因为他们都不是情绪外露的人。

在周百重的记忆里,爸妈之间总是在冷战,或者说是妈妈在一个人生闷气,爸爸呢也不去开解。

不过妈妈去世的时候周百重也才四岁,对于爸妈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其实根本不记得,但他记得弟弟出生后,家里的气氛总是很僵。

周百重也想过,爸妈之间的问题是不是因为外公才引起的。

周百重的外公舅舅都是洋行的买办,妈妈年轻的时候为了反抗家里的包办婚姻,选择了离家出走,参加革命。后来经人介绍,和爸爸结了婚。

在周百重出生以前,听大哥说,爸妈的感情很好,算得上是恩爱夫妻。

可后来周百重刚出生没多久,外公家里出了事,据说和洋人有些关系。妈妈希望爸爸出面走走关系,但爸爸没有答应。

外公担下了所有的事情,保下了舅舅。

家里还来了人把妈妈也叫去调查,妈妈自然不知道外公舅舅到底做了什么,她十六岁就离家了。

可对妈妈来说,外公和舅舅是她的父亲兄长,除了婚姻大事上没有顺着妈妈的意愿就给她定下了婚约,其他事情上对她总是千依百顺的。

虽然当时世道艰难,可妈妈却是生活在蜜糖里的大小姐,生下来就有仆人伺候,家里住着洋房,出门乘坐汽车,就连吃的食物喝的咖啡都是洋货。

当时外公舅舅虽然私自给妈妈订下婚约,但按他们的观念来说,妈妈的这桩婚约很是不错,男方可是国民党高官的幼子,若不是妈妈本身也长得漂亮,都搭不上这样的人家。

虽然在观念上妈妈和外公舅舅有着很大的分歧,但在内心深处,他们是妈妈的父亲,兄长,是妈妈的家人。

因为爸爸没有出面找关系帮帮外公和舅舅,妈妈和爸爸生了嫌隙。而且外公当时的事情好像还挺严重,爸妈的工作都受了影响,妈妈从宣传部部长直接成了一个小科员,如果不是有爸爸,有她的很多战友为她作担保,怕是都要开除党籍了。

爸爸当时已经该升到副营级别了,也没升成,还是前两年立了功,才终于升了,但也分配到了地方武装部,不在原来的部队了。

当年外公入狱后,三年后就病死狱中。听大哥说,外公走了以后,妈妈去给他奔丧,当时爸爸有任务,不能陪着她一起去。

妈妈一路上心情悲痛,到了沪市才发现怀了孕,而且已经五个月了。

怀着孩子,送走了外公,妈妈身体实在受不住,拍电报说她要在沪市修养一段时间,不然怕流产了。

妈妈就住在舅舅家,生了弟弟尽欢,还没出月子呢,舅舅,舅妈和几个表姐妹不知走了哪里的关系,偷渡去了香港。

妈妈却傻傻的呆在舅舅家,连人家一家人跑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