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三下学期,云舟修复的瓷器数量已经超过了一百件。
除了青花和单色釉之外,还包括复杂程度中下等的五彩、粉彩、斗彩瓷器,每件瓷器均修复得毫无瑕疵,数量也尤为可观。
多宝阁的上半部分已经堆满了各种器型、各个朝代的瓷器,藏品数量达到了惊人的134件!
其中官窑瓷器占了一大半,连顶级收藏家都达不到这样的精品率。
此时的青年足以担得上大收藏家、瓷器修复大师的称号,而他目前的年龄还不到22岁,成长速度何其恐怖。
他的藏品数量比很多收藏家一辈子的收藏都要多,价值更是远超其他大收藏家,堪称收藏界的奇迹!
冯大师每次过来都要感叹,与自己的小徒弟相比,他作为顶级收藏家也不过如此,简直愧对华国‘收藏第一人’的称号。
当然,这只是偶尔的玩笑话罢了,他更欣慰的是自己教出了这样一个出色的徒弟,看着对方达到绝无仅有的成就,与有荣焉。
在两年的时间里,大大小小的碎瓷片堆满了工作室的角落,足有七千多片,均为挑选过后无法拼对的单片。
它们被清洗过后、分门别类的装在一个个半透明的塑料箱中,四周塞了泡沫,保存得十分完好,并且能够随时查看。
这些碎瓷片并不是毫无用处。
在修复之余,云舟会根据碎瓷片上面所绘的纹饰、色彩、胎质等一一进行辨认,甚至有些补配的纹样也能在其他碎瓷片上得到参考,大大提高了对瓷器熟悉程度和断代能力。
加上瓷器修复锻炼出来的对于色彩的敏感度,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套路到他了。
云舟去看杜老爷子的时候偶尔也会去古玩市场闲逛,找一找有没有可捡漏的物件。
来到一个卖瓷器的摊位前,他随手拿起一件‘清雍正粉彩虞美人花卉纹碗’。
这只碗胎体轻薄,碗内壁飘落三朵虞美人,粉色与白色花蕊盛开,另有一朵含苞待放。
然而他不需要仔细观察,甫一上手便知道是假的。
虞美人的纹饰在雍正官窑中属于极为少见的纹饰,必然会精心绘制。
他虽然不知是哪位宫廷画师绘制,但渲染技法一定比目前这个高出许多,完全不在同一个水平。
同时,雍正粉彩以细腻而著称,哪怕枝茎上的绒毛都描绘得纤毫毕现,画笔之妍美、布局之精巧是旁人模仿不出来的。
这只碗看似精致,其实花瓣与花蕊之间的色彩过渡明显不自然,矾红的颜色不正,枝茎线条僵硬,细致度不够。
不需要看底足和款识,仅从色彩方面辨别,他就能说出至少五处不足。
更不要提他修复过几件雍正粉彩瓷器,随手一摸便知道胎釉的厚度和光泽度不对。
想到这里,云舟不由得愣了一瞬,什么时候鉴别瓷器变得这么容易了?
眼前的这件粉彩虞美人花卉纹碗,就像一本摊开的书一样赤\\裸裸的展现在他的面前,答案不言而喻。
这种感觉,如同脱胎换骨一般,让青年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这就是老手与新手之间的差别吗?
想到自己前几年还在古玩市场上吃了大亏,买到造假的青花盖罐,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
摊主看他年轻且穿着打扮都不错,一个劲的推荐:“小帅哥眼力不错,这是雍正帝御用的粉彩瓷碗,您看这底款-‘大清雍正年制’,色彩明亮精美,妥妥的官窑精品。”
接着看了一眼四周,压低了声音道,“不蛮您说,清朝末年动乱,这是宫里的侍卫趁乱从皇宫里偷出来的,几经辗转才到我手里,当时收的时候就要这个数——”
他隐晦的用四根手指敲了敲,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您要的话加一点得了,小本生意赚个本钱。”
云舟有点好笑,这个时候是饭点,周围明明没什么人,摊主却摆出一副唯恐被别人听了去的模样,一脸讳莫如深,确实挺唬人的。
青年浅浅一笑,腮边的两个酒窝让摊主晃了一下神。这个年轻人长得可真好看,该不会是哪个明星吧?
接着便听对方问道,“这只碗什么时候收的?”
摊主回神,装模作样地道:“挺久了,四五年前收的。那家男人赌\\博输钱,欠债的找上门来,没办法了只能将祖传的宝贝卖掉。”
云舟也学着他压低了声音,“我觉得不对,你这件瓷器是两个月前才收的。”
趁对方愣神的时候,放下瓷器潇洒离开。
等他走了,摊主才回过味来,这是遇上行家了!
这件瓷器是他两个月前买了高仿的赝品之后,回去做旧而成。
古瓷经过几百年的风吹日晒、历史动荡等外在环境的影响,肯定与刚烧好的瓷器不同,必须要做旧才能显得取信于人。
首先埋在地里一个多月甚至几个月,使其沾染上泥土的气息,再处理掉表面的新泥,在底部的露胎处沾上一点年代久远的沙粒或黄土,这就是出土瓷器的做旧。
根据腐蚀程度,还有土锈、水锈的做旧等等。
其次,年代久远的釉上彩瓷上还会出现光泽度的变化。
新瓷器刚烧出来时表现非常光亮,而经过长时间的自然侵蚀之后,光泽减弱,会在表面形成一层极薄的透明膜,有散光现象,俗称为“蛤蜊光”。1
摊主用抛光打蜡的方法,在瓷器表现涂擦一些蜡,用麻布擦、再用绸布擦,不断抛光,使其达到如‘蛤蜊光’一般自然的光泽。
除此之外,他还在瓷器表面磨出一些使用痕迹,没想到仍然被行家看了出来。
想到对方年纪轻轻的面容,摊主在心里摇了摇头:真是人不可貌相,眼力比很多老手都毒!
不仅能分辨出赝品,连什么时候烧好的都知道,简直神了。
在古玩市场逛了一圈后,云舟彻底明白了杜老爷子说的:只要眼力够强,任何套路都发挥不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