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魏珩知道卫家人同簪花坊走动的动向,卫辙同样也知道魏珩这边的一些动向。
知道魏珩魏大人此番人在何处,所以卫辙从军营中回来后没直接回府,而是寻到了魏珩这儿来。
魏珩这会儿正静坐在簪花坊对面的那家茶肆,靠窗而坐,窗户正好对着街对面簪花坊二楼的窗。魏珩一抬头,便能看到对面的动静。
只不过,颜熙素来是将门窗都紧闭上的,魏珩这会儿只能看到一扇窗,看不到人。
但他也不是特意为着看人而来,他是想看看簪花坊附近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近来直觉总是不太好。
他总觉得有人会对颜娘不利。
卫辙的突然造访,魏珩一点也不例外。看到英姿伟岸的卫将军过来,魏珩只淡定的招呼他坐。
卫辙倒不客气,走近后将后袍一扬,直接就盘腿坐在了魏珩对面。
然后他侧头往窗外也看去一眼,再回过头来时,眉心已经隆起。
“魏世子,你如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可否告知卫某一二?”
卫辙有些看不太透跟前这个人了,要说他心里没有颜妹,可这些日子来他的确是事事都在为颜妹考虑和思量。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他都一应为她打点周全。
可若说他心里有,可他又态度暧昧不明,也不见他给过什么承诺。
他多少能看得出来,颜妹虽然态度强硬,铁了心要同这位魏世子一刀两断,但她心里多少还是不能彻底放下、完全忘掉的。
或者说,不会这么快,她还需要时间。
他们二人既是郎有情妾有意,为何不能坐下来彼此间好好谈一谈?
为何非得要这般。
魏珩闻声将目光从窗外收回,他平静看向坐在对面的卫辙。
静视了一会儿后,他倒诚心如实相告道:“说出来卫将军或许不信,但在魏某心中,颜娘早是魏某的妻了。”他也坦诚,“我承认,起初带她回京时,并没想过要以妻之位迎娶。但后来相处时间久了……尤其是颜娘离开后,我也有过反省。”
“从前太看重门第出身,以至于便是心中喜欢,也做了懦夫,不敢承认。可如今,我不得不承认,门户不当又能如何。我是生在了富贵之家,但若论起来,未必有寻常百姓家的儿女幸福。而让我看起来尊贵的出身,对看不上眼的人来说,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事。”
说到此处,魏珩不由又想到夜间的那个梦。
近来总做梦,梦境大同小异,基本上都是他和颜娘的相处片段。
而昨日夜间,当再梦到颜娘时,他就清楚的记得颜娘似是说过一句话。
她说,若他不是公府世子,不是皇亲国戚,他就只是真正的卫家三郎,那该多好。
当然不是颜娘对梦里的那个他说的,是她对身边的丫鬟说,而被梦外的他听到了。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告诉她你是想以正妻之位迎娶她?”
卫辙实在不懂,既是郎情妾意,又是以妻位相许,那这二人还有什么可闹的?
魏珩又看了卫辙一眼,然后说:“若我不能把身后之事处理妥当,贸然去提,不过也只是空口一句话而已……苍白无力。”
“所以……你是想着,等哪日你能排除了万难,能完完全全的在你们家自己一手遮天了,你再提?”见他的确是诚心和诚恳的,卫辙态度倒好了不少,“但你们家关系实在复杂,你爹你娘又都态度坚定且手腕强硬,就算你日后能反抗成功,那你也得想想颜妹能不能等你到那时候。”
卫辙比他急,不免给他出了主意。
“不如你去把你心中的这个想法跟她说,至少让她知道她等着是有希望的。这样总也好过,你们二人在这儿互相猜谜吧?”
魏珩不是没想过说,只是他仍有颇多顾虑在。
颜娘想离开他的态度坚决,他怕他即便是说了,颜娘仍是不屑一顾。
还有一个顾虑便是,他也怕因此会给她招来祸端。
魏家走到如今,仍位高权重,深得皇权倚重。一直以来,想同魏家结亲,想做他的世子夫人的人,不胜枚举。
世家之人腌脏手段多,也不乏一些人罔顾生灵,草菅人命。
有人为了利益和权势,会动用手段想尽办法得到一切、毁灭一切。
纵他已是全心全意在护着颜娘,也不敢保证她能在长安城这座大染缸内毫发不伤。
若他的心思叫人窥探到,怕有人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先下手为强,除为后快。
魏珩知道卫家一家都是真心待颜熙的,所以,此番在卫辙面前,他倒没藏着自己这个顾虑。
卫辙虽不能理解世家的疯狂和龌龊,但他也是在军权和政权中心混迹了这么久的人,一些丑陋肮脏面,他自然是见识过。
对魏珩此番所言,倒也能理解。
所以,卫辙也就没再多言什么。
而当天夜里,魏珩又做到了那个梦。只不过,这次梦中却不再有浓情蜜意。
他梦到颜娘喷了一口血,然后转瞬人就倒在了榻上。
一动不动,再没有平日里的半点生气。
魏珩挣扎着从噩梦中惊醒,此刻更是浑身湿透,大汗淋漓。
可即便是醒了,也知道那是梦,不是真实的,但他仍是心有余悸。
甚至有些心慌,他担心颜熙此刻的安危。
因为这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
“兆安。”魏珩一边掀被褥起床,一边冲外面喊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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