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鱼听他说得粗鄙,而眼前景象又是虽无鲜血淋漓,却远比杀戮场面更加残酷可怕,再想起颐非之前啃得津津有味的那只凤凰糖画也是这么做出来时,一股酸水顿时涌了上来,恶心难抑地想吐。
她再也忍不下去,豁然站起,咬紧牙关,逼出三个字:“我走了!”
“怎么了?”颐非明知故问,“咱们还没开始审问呢,不是还不知道昨儿夜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打断他:“就算我想知道,也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说罢就走,出了舱门,也不忍再看一眼甲板上的人肉糖板,正准备上岸,却发现原来画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到了湖心,离岸边足足有十丈之远。
她错愕回头,看见的是颐非狐狸般的狡黠笑意,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好整以暇地用手继续托着脑袋,侧卧在贵妃榻上睨着她。
“我要回驿站。”
“等此间事了,我自然会派人送你回去。你怕什么?”诡异的腔调压着柔柔的鼻音说出来时,带了几分属于少年的邪魅,“我又不会吃了你……放心,我只吃糖,不吃人的。”
姜沉鱼不敢置信地望着他,手脚一片冰凉。
她出生名门,平日里所接触的也多是风雅贵族,贵族们自持身份,尤其在女眷面前,素以温文有礼之面目出现,即使是她哥哥那样好色如命的登徒子,有她在场时,也会收敛真性、伪成君子。因此,可以说,她这十五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下流猥琐的人,而且还是个皇子!她总算明白程王为何会不喜欢这个儿子了,换谁都受不了此人。
以人身为板烫画,也不嫌恶心地吃下去。这样的嗜好,这样的怪行,也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变态!
颐非,是个真真切切的变态!
如今,这变态又盯上自己,刻意为难,他究竟想做什么?
“我……”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压得很低,却异常坚定,“再说一遍,我要回去,现在,马上!”
颐非收了笑,悠悠落地,脚步沉缓地朝她走过去,随着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姜沉鱼只觉有股莫名的压力朝自己逼近,双脚下意识就想逃,但又不甘这种时候示弱,只能用手指狠狠地掐了大腿一把,竭力站定。
最终,当颐非走到她面前停住时,她终于明白那种可怕的重压感是为何而来,因为——颐非没有笑。
自从她第一眼看见他以来,他就一直是笑嘻嘻的,痞痞地笑,坏坏地笑,放肆地笑,流里流气地笑,总之就是极尽一切猥琐模样地笑。
然而,此刻,他却不笑。
他五官俊挺,眉间带着三分阴狠,一旦不笑,三分就足足扩成十二分,盯着她,盯紧她,宛如一条毒蛇,盯着一只青蛙。
“你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说话吗?”颐非冷冷道,“要不要我提醒你?”
姜沉鱼飞快反驳道:“那又如何?我乃璧国使臣,即便你是程国皇子,亦不能这样羞辱我!”
“羞辱?”颐非的眉毛以一个独特的角度扬了起来,目光犀利得就像一把剪刀,凡是视线略及处,姜沉鱼都觉得自己的衣服好像被剪开了,正又气又羞又恼之际,见他扑哧一笑。
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一旦弯起,肃杀之意瞬间淡化,他站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又变回了她所熟悉的那个猥琐皇子,拖着别人绝对模仿不来的欠扁腔调悠悠道:“你觉得那是羞辱?难不成……你还是……处子之身?”
“你!”
“所以,看不得男子的裸体?更见不得在性器上的刑罚?”
“你!”
“啧啧啧,你瞧,你的脸都红了……”颐非说着,伸出手,竟轻佻地落在了她头上,“难道说,你的风流师兄还没碰过你么?他嫌弃你?其实,如果没有这块疤,你可是个大美人呢……”
毒蛇般的手,从发顶慢慢地滑落,顺着发丝一直一直往下,所及之处,肌肤一阵寒栗,很想逃,但又不甘心逃,可不逃,难道就任由他这样摸下去?
眼看那只手就要滑到胸前,忍无可忍,姜沉鱼终于爆发,一把打开他的手,还待补上一巴掌时,却被他扣住手臂,反而拖至身前,继续笑道:“怎么?生气了?其实,我挺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呢,比平日里假正经的你,可有趣多了……”
“你!”手被制住,她干脆用脚去踩,但没想到又被颐非提前一步料到,将脚挪开,姜沉鱼踩了个空,气骂道,“放开我!放开我!颐非,你敢如此对我!”
“呵呵,我有什么不敢的啊?”颐非笑着,那只手竟又无耻地摸了上去,姜沉鱼又气又急,低头就咬,颐非忙撒手,用力过度,指尖划到了她的耳环,耳珠脱离开链子,只听“咚”的一声,掉进了湖里。
姜沉鱼尖叫一声,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将颐非推开,扑到船头,望着湖面上未尽的涟漪,彻彻底底地被吓倒了。
耳珠!
她的耳珠!
昭尹所赐的毒珠!
竟然就那样掉到了湖里!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颐非见她如此紧张,干脆抱臂站在一旁说风凉话:“怎么?你那耳珠很重要么?其实我一早就想问问你,你为什么只穿了一个耳洞,只戴一只耳环?”
姜沉鱼盯着湖面,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颐非又道:“这么紧张,难道是你的好师兄送你的定情信物?我看也不值什么钱,他现在当了东璧侯,有钱得很,让他再给你买就好了。”
姜沉鱼握紧双手,全身微微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