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毕师爷曾在课堂上对她们说:只有家里没什么东西的人,才会去贪图人家家里的。若是自己家里应有尽有,享之不尽,样样都比别家好,又怎会去抢别人的东西呢?
纵观历史,燕国年代最久,也最是太平。虽是大国,却从不主动出战,一向只有别国去打它了,它才予以狠狠的反击。而四国之内,亦属燕国的国风最是开明,礼待外客,一视同仁。就拿问路一事来说,毕师爷曾编了这么一个笑话——
一人迷路了,于是去问路。
一人拔刀,说:“打赢我,就告诉你。”
此人是程人。
一人笑眯眯,说:“给我钱,就告诉你。”
此人是宜人。
一人无比礼貌地鞠躬,为自己不知道路而道歉,但转过身却自行去该地。
此人是璧人。
一人不但详细地告诉你,还亲自带你去那个地方。
此人是燕人。
毕师爷最后感慨道:“程人粗鄙而好武;宜人精明而市侩;璧人表面看似温文实则冷漠;只有燕人,豪爽热心,最好相处。”
虽然,他只是取其典型之例,并不能以偏概全,但也从一定程度上说出了四国的本质。
而今,亲耳听见那个泱泱强国的君王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这样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话,一时间,心头震撼,豪情顿生——
这才是真正的强大!
不贪,是因为尽有。
不私,是因为自强。
相比之下,程国也好,璧国也好,竟都是活得那么那么的……累。
姜沉鱼在心底,不禁发出了长长一声叹息。
然后便听姬婴,用他温润如水清雅如雪的声音说道:“如果,我提的条件,不是国呢?”
彰华漫不经心地笑道:“不是国?那是什么?”
姬婴慢吞吞道:“唔,其他的,比如说某样……活物?”
彰华的笑声消失了。
姬婴目光一转,看向门外:“你还在等什么?”
小门“吱呀”一声由外推开,明亮的光线顿时射了进来,与之一起出现的,是一个人。
那人手中捧着一个盒子,慢慢地走进来,月光勾勒出他的身形,瘦瘦小小一道。
有椅子被打翻在地,有人在惊讶地抽气,有人“啊”了一声又被人很快捂住了鼻息……几乎是这么混乱的一瞬间里,彰华的声音迟疑响起,再不复之前的镇定。
“薛……采?”
姜沉鱼怔了一会儿,然后,心头升起浓浓怜惜。
不久前落水昏迷时掀开的记忆,与此刻出现的真人重叠,交织着,对比鲜明:站在厅中的少年,比自己入宫前在淇奥侯府见他时长高了些,却显得越发消瘦,穿着件浅褐色的麻袍,长发用麻绳松松地扎在腰后。眉目轮廓虽没怎么改变,但亦早不复当年珠圆玉润的光华。
薛采……
因她一腔私愿而强行留于人间的明珠。
如今,蒙了尘灰,磨了锋芒,敛了容光。
想到这里,姜沉鱼无比愧疚,下意识地握紧姬婴的手,姬婴朝她投去一瞥,若有所思。
而厅中,薛采已走到彰华的屏风前,立定,掀袍,屈膝,跪下:“璧国薛采,拜见燕王陛下。”
屏风后,彰华久久无言。
倒是另有个声音“哼”了一声,说道:“原来他就是薛采啊,我以往听说,还以为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今日一见,真是大失所望……”
“如意,闭嘴!”吉祥抽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