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菱山是a市非常著名的山脉,每年初春可以赏梅,之后三四月开始满山又是桃花,等到了如今这十一月末,整个山脉上的枫树也红了,配上其余的常青树木,还有别的凋零的黄叶,层层叠叠,颜色渐进而美妙,当初叶朝霞在世时,最爱的就是每年过来爬山,上菱山空气很好,一路也是鸟语花香,山顶上还有一大片提供给游客野餐、烧烤和露营的场地。
叶朝霞出事前,还在计划着下个月去上菱山赏枫,然而因为林晖工作繁忙,因此这个计划便一拖再拖,直到再也没能成行。
她去世后,林晖便把她的骨灰葬在了上菱山的那片公墓里,也算把她留在了她喜欢的地方。
只是每年扫墓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就要撞上去上菱山赏枫的人群。
白端端想起叶朝霞,一路都寡言低落,其实从一早上见到林晖开始,两个人便都没有笑过。
然而这一幕放在旁人眼里,却被解读出了另一番景象。
季临几乎是一早就醒了,他小心地注意着隔壁的动静,听到白端端开了门,然后又关了门,她今天没有穿高跟鞋,因此没有细高跟踩在地上那有节奏的声响,大约因为是和林晖去赏枫爬山,所以穿了运动鞋。
虽然今天没有重要的工作,她想要避开周末的赏枫高峰期而选择用今天上班时间去,这无可厚非,但用在盛临的上班时间和林晖一起赏枫,季临就觉得无法接受了,即便白端端今天确实没有重要的工作,并且也安排好了调休,但季临还是无法接受。
凭什么?
白端端凭什么和林晖就和好了?
听着两人在电话里那种不需要言明的默契,季临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他们这项每年的赏枫活动,想来是进行很久了,大约都是他们作为情侣时的定期必修项目。
季临今早其实没有重要工作,昨晚加班到了凌晨三点,明明早上可以睡个懒觉,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连闹钟也没定,到了早上七点,竟然自己就醒了,醒来后也没干别的,就继续躺着,静静地听着隔壁的动静……
这房子的隔音说起来不算太好,白端端的闹钟响了,白端端起床了,白端端洗漱了,白端端用微波炉转什么速食早餐了……只要认真听,总还是能分辨出个一二来。
然后白端端出门了。
季临深吸了一口气,也起了床,然后他忍着早上的严寒,走到了阳台上。透过阳台的窗,正好能看到楼下小区的正门口,那里果然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路虎。
没过多久,季临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白端端穿的很暖和,也很居家,她把头发扎成了马尾,确实穿着运动鞋,见了林晖的车,便稍微加快了脚步小跑起来,动作间马尾左右晃动,看起来像个年少的大学生,带了点俏皮。
林晖移下了车窗,和白端端说了句什么,然后白端端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黑色的路虎带走了白端端,驶离了小区,隐入了车流。
季临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也被带走了,明明今天阳光很好,但他觉得闷闷的,烦躁又难受,甚至平生第一次希望天气预报不准,今天最好来个突降冰雹,或者雨夹雪,好让某些人的爬山赏枫活动彻底流产才妙。
只是很可惜,仿佛为了和自己作对一般,本来还有转成阴天倾向的天气,不仅没变成多云转阴,还反而变成了阳光灿烂的大晴天。
于是顶着这样的好天气,季临阴沉着脸去上班了。
所里今天没什么新鲜事,唯一意外的就是遇见了李敏。
季临进盛临的时候,她已经站在大办公区,和其余同事有说有笑,季临愣了愣,才认出了她。
与此前在自己身边当助理时不同,李敏如今没有穿职业套装,发型似乎也换了,总之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原先在盛临的时候觉得她整个情绪非常紧绷,像站在大办公区和别人这么有说有笑聊天是绝对不会有的。
只是她都已经离职了,现在回来干什么?要重新回来当自己助理吗?自己都有白端端了,即便白端端这个新助理常常把活儿丢给他自己,但总而言之,季临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别的助理了。
李敏见了季临,转身就笑了起来:“季par。”
季临刚想斟酌如何开口,李敏就径自说下去了,她从自己包里抽出了一张红色的卡片,递给了季临:“季par,我要结婚了,这周六,请你和所里的同事一起来。”
季临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这是一张婚礼请柬,大红色的背景上,是李敏和一个长相清爽的男人,两个人对着镜头,一脸笑容甜蜜。红色请柬上清晰地写着“新娘:李敏;新郎:张俊达”,两人的照片后面,是个大大的爱心,下面则是一行“我们结婚啦”,确实相当喜庆。
“我也是突然就决定结婚的,时间仓促,也没怎么准备,你们来都别带红包,不收份子钱,我们也不是传统的在酒店办婚礼,我们就在郊区那租了个别墅,准备办个weddgparty,虽然是庆祝我和我老公结婚,但其实也就是找双方的朋友一起聚聚,你们赏脸来玩就行!我离职后也好些时间没见大家了,就随便聊聊,当成是个朋友聚餐就行。”
李敏给每个此前共事过的老同事都递送了请柬,又聊了会儿,才笑着离开了。
平时这种活动,季临是不愿意去的,但如今的他异常烦躁,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不那么一尘不变的事来转换下心情,转移下注意力。
自从白端端离开后,便再没联系过自己,他手机都拿起来看了十来遍,对方简直犹如水滴入了海,音讯全无。
和林晖在一起就这么开心?这么忘我?忘我到把对她这么好的现老板都忘了?
前几天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比林晖是更好的老板,果然是谎话。
最终,这种不满还是没法派遣,中午和容盛一起吃饭的时候,季临还是忍不住说了出口。
可惜自己都这样烦躁了,得到的竟然不是容盛的安慰,甚至不仅没安慰,容盛还给自己补了犀利的几刀。
“季临啊,这就是你的心态失衡了,就算在老板层面,你确实是比林晖更好,确实比林晖给的工资更高,福利待遇更好,对白端端的指导更上心,案源也给的更好,但你得搞清楚,你就算再好,也是个‘现老板’,人家不仅是‘前老板’,人家还是‘前男友’啊!你是人家前男友吗?除非你是现男友,你才有立场在这里抱怨,你不过就和人家是个劳动关系,你还演上了啊?”
容盛不以为意道:“我理解你讨厌林晖的心情,看到他复合了又有恋爱谈了心理不平衡,但咱们做人也要讲道理啊,你对林晖的愤怒不满,也确实不应该迁移到白端端身上,在恋爱关系和劳动关系面前,人家选择更亲近的恋爱关系对象,也没毛病啊。”
说完,容盛拍了拍季临的肩:“想开点兄弟,放轻松,往好处想,你确实是个好老板,你看,就算白端端和林晖复合了,她也并没有任何想要离职的念头对吧?所以在和林晖的这场战斗里,你也没输……”
容盛的话听起来是安慰,然而说完以后,季临只觉得自己心情更加恶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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