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鸣玉没想到她还活着。

她睁眼看到熟悉的床幔顶时，一时还有些恍惚，分不清这是梦里还是现实。

直到赫连晦俯下身，伸手拂开她额上散乱的碎发，柔声道：“你总算醒了。”

冰凉的指尖落在皮肤上，激得殷鸣玉打了一个小小的哆嗦。

看到他的脸，她又想起赫连晦一身锦衣华服，怀里抱着另一个女子，柔声细语地劝说她“放过明玉，也放过你自己”，灼灼妖气从他手掌落入阵法，将她撕得魂飞魄散。

燃烧魂魄的剧痛仿佛还残留在身体里，一瞬间强烈的恨意翻涌上心头，在殷鸣玉理智苏醒之前，她已经先一步挥开他的手，屈指凝出一道剑气，狠狠往他心口扎去。

赫连晦诧异地瞪大眼睛，墨绿色的眼瞳紧紧盯住她，似乎是想从她脸上辨别出什么来，难以置信道：“你想杀我？”

然而，她没能如愿捅穿他的心口。冰蓝色的剑气在触及到他衣袍时，便崩溃消散了。

殷鸣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偏头吐出一口血，脱力倒回床上，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又混沌起来。

耳边吵吵嚷嚷的，似乎有很多人。

“哎哟，妖君陛下别难过，鸣玉丫头怕是还没清醒，把你当成魔兽了，麻烦给老夫挪个地儿让我来看看。”

床榻微动，赫连晦身上的寒香远离了些，换了另一个人靠上前来，医修贺长老伸手搭上她的脉，沉吟片刻，说道：“不好，她灵息紊乱，剑气逆行，这样下去她的经脉怕是承受不住。”

“我来压制她的剑气。”一道清冷的嗓音说道。

殷鸣玉听到沈归迟的声音，下意识排斥，但那寒冰似的灵气已经不由分说地灌入她身体，扼住她经脉里乱窜的剑气。

她的嘴巴被人捏开，塞了一枚清心丹进来，医修长老安抚道：“丫头别怕，你已经从秘境里出来了，这里是问剑峰，安全得很，你师尊也在呢。”

清心丹入口即化，药力直冲头顶，将她纷乱的思绪涤荡一清。从鬼修身上带来的浓烈恨意和不甘一点点从她心里剥离开，殷鸣玉渐渐冷静了。

她没有急着睁眼，在清心丹的药效下，平心静气地梳理自己的遭遇。

灵台的灼伤还在，脑海里多出来的记忆有始有终，说是亲身经历过一辈子都不为过，这是幻象不可能办得到的。最后被一点一点碾碎魂魄的痛楚，单单只是回想一下都能令她忍不住浑身发抖。

殷鸣玉曾经参加过幻阵试炼，陷入幻象之中时，会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但是一旦脱离幻境，就能很轻易分辨出幻象和现实的区别了，就跟做梦是差不多的。

她可以确定，她所遭遇的一切并不是幻象。

这一回，她守住了自己的灵台，没有被人夺走身体。

大约一刻钟后，殷鸣玉紊乱的气息平复下来，她收敛好心中复杂的情绪，调整好心态，重新睁开眼睛。

屋子里确实有好些人。就连清玄宗宗主都亲自来了。

宗主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是他的亲传弟子，宫恣。在这次试炼中，二师兄宫恣和她一起进的亢宿秘境，显然他也受了伤，脸上毫无血色，那双温和的眼眸，此时透着几分阴郁。

宫恣对她虚弱地笑了下，眼中的阴郁一下子淡去不少，又恢复了平日模样，深深凝望着她，愧疚道：“怪师兄无能，没能护好师妹，才让你受这么重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