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深宫皇子(一)

燕云台 蒋胜男 1738 字 5个月前

楚补嗫嚅不敢回答。耶律贤知道不能不答,只得苦笑着自己答道:“白天还好,夜里……睡不到一个时辰,还全要点着灯……”

韩德让皱眉:“我出去前,还不是这样的,怎么这几天又恶化了。你最近又遇上什么事了?”

楚补叹气,看耶律贤一眼,才敢答道:“前几日大王与主上用宴,不想主上因为鹿苑跑了几只心爱的鹿,一怒之下把鹿人寿哥给亲手肢解了。大王受了惊,当时虽未发作,但回来就睡眠不稳了。”

韩德让长叹一声,他虽不如父亲韩匡嗣医术精深,但耳濡目染多少也知一二。耶律贤虽然年幼遭变,心思较常人深了许多,在穆宗面前一直不曾有什么破绽露出。但毕竟年幼遇惊,本来就神魂难安,又长期病弱损了精气,在耶律璟身边更是精神紧张,虽然人前不显,但饮食睡眠均受到极大的影响。

再加上穆宗近年来晨昏颠倒,往往白天睡觉,夜里饮宴,国人皆称其为“睡王”。而他为了昭示自己对世宗之子的恩养和慈爱,还经常召耶律贤过去一起饮宴。但他这种故作姿态的“宠爱”,反而对耶律贤的健康更加摧残。耶律贤每经历一次烈酒和血腥之后,就会发噩梦。可明知如此,耶律贤也得恭敬和感激地领受这种“恩宠”,韩德让亦是无可奈何。

前日他又被穆宗拉去饮宴,回来之后,就噩梦不断,本不欲再提此事,见楚补说起,一时激愤,冷笑:“如此残暴,国运焉能长久。我大辽列祖列宗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就要亡在他的手里了。”

韩德让大惊,忙道:“大王慎言!”

耶律贤亦是方从噩梦中醒来,一时情绪难以控制,见韩德让劝解,摆手道:“十五年来,我事事小心,不敢说错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到如今在自己房中,也不能说一句吗?”

韩德让长叹一声,知道这一次的事,对他刺激极大,不敢再劝,只得岔开话题,向楚补道:“迪里姑开了药没有?”迪里姑却是韩匡嗣亲自安排给耶律贤长期跟随的御医。

楚补忙捧了药上来:“迪里姑大人已经开了药,可是……”他为难地看看耶律贤。

这些药从小吃到大,吃得耶律贤已经麻木、恶心,说实话,吃的时间长了,也越来越没感觉了。

韩德让亦知他的心事,却不说破,只笑道:“好歹喝一点吧,我带了东门老赵家的蜜饯给你。”说罢一指几案上一只陶制小罐。

耶律贤看到那熟悉的小罐,对楚补笑道:“罢了,拿来我喝吧。”一口气将楚补呈上的药喝了,又开了那陶罐吃了几块蜜饯,又长长地出了口气。

当日初回上京时,那时候年纪小,每天躺在病榻上,吃着无穷无尽的苦药,想着父母的惨死之痛,又是恐惧又是孤独,恨不得随父母一起去了,免得在这世间受这许多苦楚。韩德让便费尽心思,日日寻了上京的各种零食来哄着他吃药,给他带了各种各样的玩具来哄他玩耍,每夜在他噩梦惊醒时安慰于他。

那时候,他相信自己长大了,就会病好了,就能够不用再喝药了,就能够为父母报仇了,就能够夺回皇位了。可是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他长大了,可依旧病榻缠绵,依旧每日喝着苦药,看着仇人肆意杀戳,自己却活得如覆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