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绛年一把拉住他袖口,咬牙道:“够了。我跟你走,莫要再理会闲杂人等。”
乐桃情咳嗽着哭喊道:“别去!昨日我师姐被拖出去,回来时候坐都坐不起来了……”
“我走。”霜绛年盯视那人。
对方没再说话,扯着他走出牢狱。
沿路,霜绛年惊讶地发现,看守狱门六名蛇脸人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显然是被来人放倒了。
他们竟然不是一伙?
走了足足有两个钟头,到了偏僻处,那人才撤下了脸上蛇脸人易容。
“孟客枝?!”霜绛年瞪大双眸。
“我是来带你走。”孟客枝神色郁郁,“袭击丹会行动,我也被蒙在鼓里。尊主已经不信任我了,还好我在这里有些人脉,套出了这个地方。”
霜绛年想起刚才事,只觉心寒。
“你为何要那么对乐桃情?根本没有必要。”
“一时冲动罢了。他最近总和我闹,过于碍眼。”孟客枝抓了抓额发,“放心,我决不会对师弟那么做。”
或许是因为无情道将破,他最近越来越易怒,压抑几百年情绪倾泻而出,犹如四五岁孩童般无法自控。
“大乱将起,战火一燃,三界之大,再没有我们容身之处。”孟客枝斩断霜绛年手上锁链,向他伸出手,“师弟,我们一起回宗门隐居罢。躲过这一劫,才是我们最好选择。”
或许是因为提到了一起长大地方,这一瞬间,他看起来竟然颇有些温情,邀请也非常诚挚。
霜绛年冷冷道:“不。随你躲去哪里,我要留下。”
孟客枝眉心一动,隐隐有暴怒趋势:“你忘了吗?你少时最大愿望,就是能平安顺遂过完这一生。现在这个机会摆在你面前,你竟然拒绝我?”
念起亡母要他发誓,霜绛年心中揪痛。
他咬牙道:“我要是恣意地活,绝不是做你禁|脔,在阴沟里苟且偷生。”
“不想和我一起?那你想和谁,那个妖王?”孟客枝紧抓他锁链,眼中漫出红血丝:“师弟,我警告过你,不要再用其他人激怒我了。”
“啪、啪、啪”。
一阵懒洋洋掌声,从他们身后响起。
这里荒无人烟,怎么会有其他人在?!
师兄弟二人同时一惊,想要行动,却连扭头都无法做到。
这种无需灵气释放便能形成压制,只可能是化神后期修士大能。
背后,一个沙哑艰涩声音响起:“不听不知道,我们鸾琴君,竟还是个情痴。”
他声带仿佛被烧火棍摩擦过,又像被剧毒腐蚀过,像含了许多碎石子,由此才能发出这样艰涩刺耳声音。
冷汗瞬间湿透了孟客枝仙袍。
他艰难地用口型对霜绛年说了一个“跑”字,便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嘭”地跪倒在地。
这一跪,竟生生把他膝盖骨压碎了。
“几个月不见,你胆子大了不少。”魔主徐徐踱到他们面前,“还敢背着本尊偷东西了。”
霜绛年拼命想抬起头,看他长什么样子,他颈骨咔咔作响,却动不了一丝一毫。
刹那间阴风怒号,幽黑火焰燃烧天空,绿树林荫瞬间消失,四周只剩下无尽荒凉与黑暗。
孟客枝又发出一连串惨叫,他前胸腹处魔毒蓬勃汹涌,侵蚀他五脏六腑,渗入他丹田。更多魔毒破体而出,月白仙袍瞬间灰飞烟灭。
“尊主您误会了。”他每说一个字,就要吐出一口血,“属下特地找出,您要鲛人,就是为了,献给您。”
“是吗?”
“是。”孟客枝艰难道,“只不过,他现在还不是,完全之体,属下正在诱他说出,真正鲛人精血,在何处。”
魔主似乎并不想真正杀了他,压下了沸腾魔毒。
孟客枝直接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只是操纵魔毒,便能不费一丝灵气,将一名元婴仙君折磨至此。
霜绛年现在大概能明白,为何孟客枝不遗余力地想得到忘情,得到不惧魔毒力量。
他同样也明白了,为何原书中晏辰是主角,而不是反派。
——因为眼前这个人,才称得上反派二字。
魔主站在他面前,看得到垂下来骨骼细链,仍旧看不到脸。
“见了我,为何不跪?”
霜绛年不语。
现在他能站在这里,便已经用了十足力气。
魔主又道:“我很好奇,一个名不见经传丹修弟子,为何会是鲛人?”
霜绛年撤下了易容,以真实容貌站在他面前。
现在伪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他不想拖累无辜何六与裴鸢白。
魔主缓缓走到他身前,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你不怕我。你现在是不是以为,因为你是鲛人,所以我不敢杀你?”他冷笑道,“很遗憾,全三界都渴望鲛人精血……除了我。”
他一挥袖袍,黑色火焰燃起,流淌画面在霜绛年面前展现。
只见寒潭之下,玄铁交织,铁笼密布,每一只铁笼中都囚禁着一只鲛人。他们甚至无法顺直身体,只能抱尾蜷缩在阴暗狭小角落。
阵法推动针刺,轮流刺入每一只鲛人心脏里,吸取代表他们生命源泉精血。
除了这些提供血液鲛人,还有专门用以繁殖鲛人。无限生死轮回,活得不如猪狗。
霜绛年浑身颤抖。
鲛人竟然没有灭族。
他同族,竟被秘密囚禁在他不知道地方!
“他们寿命很短,不过没关系,这是我研究出最高效生产模式。看到了吗?像你一样鲛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魔主在他耳边道:“或许比起现在就被我杀掉,你应该很愿意回到他们之中去。”
骨血之亲,钻心之痛。
霜绛年只觉自己大脑正在被无数根针尖搅拌,仿佛要从血管末梢一点点爆炸,直到他身体全部陷入怒火。
怒至极点,忘情带给他疼痛,都已经微不足道了。
他强行扛起重压,一点点抬起眼睛,盯向魔主骨链之下漆黑脸。
霜绛年一张口,口中便溢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