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边缘,晏画阑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神魂已经回归了本体,但魔主那冰冷嘶哑的嗓音仿佛仍在耳畔回荡。
——魔主的目标是哥哥。
晏画阑望向尚处在阵法中的哥哥,最后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咬牙离开,紧紧锁上了殿门。
他要引开魔主,远离哥哥,越远越好。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瞬息之后,晏画阑出现在百米外一条陌生的回廊里。
他大肆释放自己的气息,魔火即刻出现在走廊尽头,以燎原之势吞噬了整条走廊。
晏画阑飞身脱离,抬扇,扇尖在心口、腹前、眼前各点一下,瞬息间挡住了三次致命袭击。
青爵扇“唰”地抖开,半遮于面,现出扇面七只慧眼。
开屏非为求偶,而是为了保护伴侣,面对劲敌。
扇面在指尖旋转,七只慧眼化出千只万只,随火幕蔓延,顷刻间包裹了整片球形空间。
——俱缘慧眼幻阵。
身困其中,不见晏画阑本人,只见无数只凤眸,或愤怒、或嬉笑、或哀伤,皆紧紧盯着魔主,让他无可遁形。
魔主手中现出一柄长刀,纵横劈斩,刺瞎百只慧眼,又有千只慧眼睁开,放眼望去皆为眼,上天入地无处可逃。
慧眼中射出团团孔雀真火,皆被长刀斩落。魔主未伤分毫,却也找不到破阵之法。
时间拖得太久。
魔主突然嘶哑一笑:“你可知,他的心疾是因为一件神器?”
视野中九千九百九十八只慧眼丝毫未动,只有其中一只凤眸,瞳孔微微一缩。
只这一缩,便让魔主看出端倪,抄起魔刀向那只慧眼斩去。
那只唯一做出反应的慧眼,就是晏画阑真正的眼睛。
他飞身后退,魔刀划伤他的外侧眼角,俱缘慧眼幻阵也随之而破。
眼角后的刀伤溢出鲜血,倒如一弯上翘的嫣红眼尾。
魔毒顺着伤口渗入血液、侵入灵台,晏画阑眼白徐徐被灰黑色污染。
“神器。”他死死盯着魔主问,“什么神器。”
“他没有告诉过你?”魔主嘲道,“既然如此,本尊又为何要泄露我和他之间的小、秘、密呢?”
“听起来你很清楚?既然如此,就告诉我那神器是什么。”晏画阑唇角一勾,“若不告诉我,就一概当成胡言。”
挑拨离间并未起到效果,魔主一时无言。
晏画阑笑道:“哥哥说,小孩子撒谎可不是好习惯。”
三两句交谈之后,两名妖尊再次投入鏖战。
为了不被人察觉真实身份,魔主极少用术法。然而化神期数百年积淀的魔气再加一柄魔刀,除麒麟仙尊以外,他四海无敌手;修为之高,完全碾压晏画阑。
晏画阑的孔雀真火因为炼化过轩辕真火,比魔火稍强几筹,但这分差距被魔毒所抹平。
魔主哑声嗤笑:“你强得多了。但——不过如此。”
魔刀刺穿青爵,划破晏画阑肋下,鲜血飞溅。晏画阑双手结印,真言念罢,背后孔雀真火凝聚出巨大的孔雀虚影,犹如一只翡翠玉雕。
孔雀虚影引吭高歌,双翼带起熊熊焰浪,海水为之蒸发成滚烫的气团,在爆鸣声中,席卷了魔主。
晏画阑以扇为刃,击出,刺破白雾,焰光流窜,向着前方,向记着万魔之主的头颅!
“嗤”地一声,青爵穿透了魔主的眉心,头颅如烂柿子般炸裂,各色黏液翻倒一片。
晏画阑面上却全无笑意。
……怎么会。
老谋深算的万魔之主,不可能如此轻易毙命。
晏画阑瞳孔骤缩,想起了上次在小世界里遭遇的魔主,那时他身边还有另一个“魔主幻影”如影随形,继承本体全部魔气。
他杀的只是一个分|身、一个不知何时置换来的分|身。
而真正的魔主,早已在白雾掩饰之下,向着霜绛年所在之处飞掠!
晏画阑收翼、俯冲,身形穿透神殿层层屋脊,轰然崩塌声连响。
他护在哥哥身边的第一个法器,已然毁坏。
魔主挥刀,带起疾风。魔刀落下,噌然与青爵扇骨相撞!
青爵扇下,晏画阑唇角溢出鲜血,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齿缝间尽是猩红。
身后,就是他的哥哥。
他要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跨越。
不是能不能。
——是必须。
扇骨上传来的力道重于千钧,晏画阑脚后跟犁地三尺,如一颗孤军奋战的钉子,死守于此,直到粉身碎骨。
第二层法器保护阵破碎,他应声喷出一口血,身周孔雀真火燃烧更盛。
魔毒无孔不入,从所有或大或小的伤口侵入他的血液。
直到鲜红的伤口染成黑色,皮肤下暴突的青色血管泛着黑气,直到心魔四起神志昏沉,仿佛有无数人与他耳语,拉他堕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
抵御魔主、等待哥哥归来的三个时辰,漫长得好像永恒。
朦胧间,晏画阑听到了魔主的声音。
“你拿命护他,殊不知,他根本不可能钟情于你。”
魔主嗓音嘶哑,仿佛有无数毒蛇在喉间爬。
“凤凰幼子,你可怜到……我都不屑于杀你。”
晏画阑没有动。
他一直大大睁着眼睛,想要透过魔毒的污染,寻回自己的视线。
“你空有不死之身,却安心做一介被蝼蚁拖累、被柔情所困的妖王,浪费了你这一身涅槃之力。”魔主声音渐渐怨毒,“若这力量给本尊,本尊定然……”
“羡慕吗?”晏画阑忽然笑起来,“那就来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