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当然是要去的,她们提早去占了个好位置,边聊边等。
这个教室在一楼,右手边的整个窗户都是透明的,乔亦溪刚好坐在最右边,顺着窗户往外看,外头就是篮球场。
好像还看到周明叙在打篮球。
后排已经有人在感叹了:“哇,外面那个是周明叙吗?这里居然能看到他打球?”
乔亦溪回过头,看到了熟悉的脸孔。
江雪,当时带她主持排练那个,还被她带着跟周明叙打了局游戏。
江雪自然也看到她了,喜不自胜地笑:“乔亦溪?你也选了这个?”
“是啊,”乔亦溪点头,“她们说这个简单。”
老师抵达之后发了任务,乔亦溪看着手里的十字绣针线,又看着全然陌生的布,头一次产生了怀疑——这真的简单吗?
事实证明她的怀疑没有错,似乎天生就不适合这些针线活似的,乔亦溪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看着身侧阮音书绣得行云流水,乔亦溪差点想问她是不是在梦里补过课。
这简单在哪?女人的嘴果然很能骗人。
课间休息的中途,篮球场那边的人来楼里买水,有几个男生觉得好奇,就从外头玻璃窗翻进来,看她们在干什么。
她回头的时候,正巧看到周明叙越过窗台。
少年手长腿长,翻个窗台的样子都很漂亮。
很快,充斥着女生的手工教室里传来篮球队那群男生的声音。
“牛逼啊,好会绣。”
“你绣清明上河图?能绣完吗?”
“你看你看,小黄人,好像!”
乔亦溪还没来得及干点什么,周明叙走到她身后,俯了俯身,意思意思地夸奖:“你这个狗绣的挺传神的。”
乔亦溪用奇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这是兔子。”
周明叙:“……”
“我打球太久眼花了,”周明叙点着头附和,“它确实就是一只兔子。”
乔亦溪看着手里那个耳朵明显就只有脸四分之一长的东西,问他:“真的吗,你真的觉得像兔子吗?哪有兔子耳朵这么短的。”
周明叙思索了一会,笃定道:“折耳兔。”
舒然“噗”一下笑出来,比个大拇指:“周明叙真的很努力为你圆场,乔乔。”
这时候,身后的江雪忽然跟周明叙打了个招呼,“嗨,还记得我吗?之前一起打过游戏的。”
见周明叙蹙了眉,江雪继续提醒,“我、乔亦溪和你,在星巴克。”
他还是不记得。
江雪:“你炸死了一个路人。”
……记起来了。
因为那个傻逼调戏乔亦溪,他就替天行道了一下。
他点点头。
江雪看他话也不多,但自己对这个技术好的小哥哥又挺有好感,于是自行找话题:“你来看我们上课吗?呐,这个,我绣的雪人,因为我叫江雪……你觉得怎么样,好看吗?”
郑和正好路过,替周明叙答了个“嗯”字,然后就转头去看另一个人的了:“哈哈哈哈兄弟,这里头全是女生,你一个男生在里面弄啥啊?”
乔亦溪听到郑和的声音,回头看了眼,又想起刚刚江雪问周明叙自己这个做的好不好看……有人答了声“嗯”。
音节太快太急促,她也分辨不出什么,只当是周明叙答的,于是探头瞧了眼江雪绣的。
真的不错,一个小雪人,怀里还抱着一朵雪花。
下课时间就十分钟,老师一来,周明叙他们也都走了。
乔亦溪中途走了次神,看着篮球场发了个不知道什么味道的呆,回过神来又觉得脑子空空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晃了晃脑袋,继续绣了。
由于第一次课,大家绣的不太难,所以几个小时后,下课时就都差不多弄好了。
剪一片差不多大的布料,缝合之后塞上棉花,就成了一个小挂件。
“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成就感?”老师提问,“不过第一次作业要交上来,我就给你们布置个——”
思索半晌:“外面篮球队你们看到了吗?他们前阵子得奖,今天发了奖品,每人一个双肩包。这群孩子上次帮我搬了东西,你们今天就把自己做的东西送他们好了,等他们训练结束,随便挑个男孩子给他。”
“到时候我要去问要检查的啊,你们别想给我蒙混过关。”
底下有女生叫唤:“老师,你是不是在给我们创造机会呀?”
老师笑了笑,像是被打开了新思路:“也行啊,你们谁喜欢哪个男生就送挂件给他,多浪漫,指不定能成。”
底下一阵尖叫跟哄笑,女生们开始隔着窗户观察,思考自己要给谁递上这个信物。
毋庸置疑,乔亦溪听到最多的还是周明叙三个字。
今天周五,这节课上完就完全放学了。
下课,乔亦溪被舒然拉着去上厕所,厕所人太多,等了好几分钟。
她收到周明叙消息:【今天回不回去?】
她答:【回呀。】
周明叙:【好,一起回去。】
乔亦溪发了个嗯的表情包,然后说:【你们结束了?】
【结束了。】
【是不是有很多女生围过去送东西啊?】
【对。】
她问:【你收到很多了吧?】
出乎意料,周明叙说:【没。】
【?】
【我没要。】
乔亦溪:【为什么没要?】
【不喜欢。】
不喜欢?
是不喜欢她们送的,还是不喜欢这种挂件?
乔亦溪还没来得及问,被舒然拽进厕所。
上完厕所之后,她和周明叙在学校门口汇合,上了一辆车。
到家的当晚,周明叙洗澡的时候,乔亦溪想起自己的挂件还没给出去。
现在不给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会再想起来。而且万一到时候那老师真去检查,她忘了给,那就乌龙了。
于是乔亦溪拿着自己的小挂件,准备塞到他那个书包里。
没记错的话……他今天把篮球队发的包带回来了,就放在沙发上。
乔亦溪走出房间,果然在沙发边找到了新包。
抖了抖看似空空如也的包,她准备拉开拉链,却在侧边摸到了一个鼓鼓的东西。
她有点什么预感地愣了两秒,把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小雪人。
江雪绣的。
她之前居然还信了他的话,真的有点笨蛋地以为——
他一个挂件都不会收,背着空空如也的包回来,然后在她死皮赖脸的攻势下,无奈地叹息一声——像以前任何一次的妥协一样,他情愿又不大情愿地收好她的折耳兔,作为唯一的一个挂件放在包里。
可没想到,他拿了江雪的。
乔亦溪一手拿着自己蹩脚的折耳兔狗,另一只手上摆着江雪的,这样左一个右一个,看起来像是在对比。
差距还真是有点大,江雪绣脚非常工整,而且栩栩如生,像摆在店里会卖的那种。
她想到课间江雪问他雪人好不好看,他说了个嗯,应该是那时候给了江雪勇气,所以把这么个小玩意送给了他。
而他也真的收了。
不收那些女生的,可能只是不喜欢绣的不好看的,不是不喜欢十字绣。
乔亦溪低着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好像在某个时刻被人归于了想要放弃的那一栏。
毕竟她绣的也不好看。
这时候浴室的水声停下,她猜周明叙马上要出来吹头发了。
于是她眨眨眼,随便收拾了一下心情,把折耳兔捏好重新放回自己的口袋,江雪的那个小雪人,她也放回了周明叙的书包里。
平时再怎么和他嘻嘻哈哈,这种情况下也是开不了口的了。
总不能去质问他为什么要收江雪的;总不能要求他谁的都不准要,只能拿她的;总不能要求不管别人绣的多好看,他都只能收她蹩脚的折耳兔。
总不能要他……时时刻刻都偏心于自己。
两个人不过是关系好点的朋友罢了,她是他什么人,又有什么立场呢。
她走回房间。
虽然拼命安慰了自己,只是在对比下还是难免受了点打击,她从小和人比什么都没输过,更遑论输得这么惨烈,不过幸好只有她自己知道。
情绪好像有点低落,胸口闷闷的。
看着窗外夜景,她心里空荡荡地回荡一句话。
谁不想要偏心呀。
后来周明叙洗完澡,吃晚餐的时候,顺道侧了头问她:“晚上打不打游戏?”
她的元气还没恢复,不大有兴致,脸埋在碗里,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