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敬已经太久没见过霍云深这个样子,上次目睹,还是云卿的死亡公告送到他手上的那天。
他原以为深哥动怒是看到了网上的绯闻,但面对面的一刻,他就知道不对,那些东西再可恨,也不会让深哥失控至此。
闵敬被压抑得喘不上气,艰涩说:“哥,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了,明天还要跟泊伦的人继续……”
泊伦的这份合约有多重要,他再清楚不过。
一旦出现差错,很可能给霍氏带来巨额损失,美国市场等于中途放弃,董事会那群老家伙看似低眉顺眼,但也是基于深哥各方面碾压的基础上。
如果他的威势有所动摇,难以预料局面会发生什么变化。
霍氏至高的这个位置,从坐上去的第一天开始,就是烈火烹油,没有一分一秒容易过。
霍云深眉宇间凶煞逼人,厉声重复:“现在回国,别让我说第三遍!”
闵敬倒退了半步,咬咬牙关,无条件执行霍云深的吩咐。
他坚信深哥的决定一定有理由。
闵敬不再耽搁,迅速落实行程,回国的航班在一个半小时后,他争分夺秒给霍云深收整物品,一眼看到翻倒的桌子,碎裂的鼠标,以及电脑屏上显示的那封邮件。
他头皮登时一炸,搞懂了根源在哪。
果然还是事关云卿……
可深哥就那么决绝,一天,甚至半天的谈判时间都不能留吗?
这次来纽约,霍云深身边随行的人,从大股东到特助,加起来十余个,半夜里被告知霍总紧急回国,明天跟泊伦的面谈取消。
一行人脸色俱变,大股东当场跳脚,整层酒店亮如白昼。
泊伦那边也得到消息,多次来确认是否属实,闵敬扛着重压,一次次给出肯定答复。
出发前,霍云深眸中还於着暗色的血:“我做什么,轮不到你们来反对。”
大股东瞪着他丝毫没有迟疑的背影,梗着脖子冲口道:“霍云深,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出身,弃子爬到这个位置,没有根基给你依靠,你这么肆意妄为,跟泊伦的合约打了水漂,还以为能坐得稳?!”
霍云深一步没停,直奔机场。
除了闵敬紧跟着他,其他人一个没带。
“查邮件来源!”
“明白。”
车上,霍云深第三次打言卿的电话,响了许久她终于接起来,好像急匆匆刚拿到手机,还带一点喘:“深深,我刚才在拍摄,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美国应该是半夜了,还没休息吗?”
听到她的声音,霍云深被死死勒紧的心脏透进一丝氧气,却搅起更剧烈的疼痛。
视频里她的绝望嘶哑,和听筒中那道含了细砂的声线重叠。
重逢以来,他一直知道卿卿的嗓音变了,原因猜测了无数,却怎么也想不到,是那些药,一次一次灌入她的口中,硬生生伤了声带。
霍云深手上骨节绷得要凸出皮肉。
他尽量表现得正常:“你一条信息也不给我发,我没法休息。”
言卿正坐在床上,她头疼到短暂的失去意识,才好转不久,此刻正在许茉涵和林苑的紧迫盯人下下撑着头,身残志坚地撒娇:“没空嘛——你不也忙,合约谈的顺利吗?”
霍云深“嗯”了声:“顺利,就是想你。”
言卿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最近每次头疼头晕之后,就变本加厉地想他,发自本能地渴望黏着。
像在……预示所剩不多的亲密。
她精神一凛。
呸呸呸,什么鬼话,疼傻了吧,这要是深深知道,他不得气死。
她就是记忆受刺激,引起一点精神衰弱,以前那么多次太阳穴也疼过,不算稀奇,寻常反应而已。
言卿抠了抠被子,想到网上那些破事,还有刺眼的绯闻照片,闷闷说:“我也想你。”
想老公快点回来,把真相公开。
不然……那张照里面的暧昧姿势她看得刺眼,安慰自己再多,也还是难受。
车飚着高速抵达机场,霍云深跟言卿没提自己连夜返程的事,挂电话沉默上了飞机,起飞的轰鸣声里,闵敬瞄着他冰封的侧脸,心沉到谷底。
真走了,跟泊伦彻底没戏。
老大临场离开,还怎么可能达成合作。
后面将会有多大的暴风雨,深哥要怎么应对……
繁华城市在脚下渐渐变成光点,闵敬实在熬不住问:“哥,邮件不能算是冲着太太来的,应该威胁不到她的安全,你就甘心放弃泊伦?”
不光放弃泊伦,等同于放弃了他在霍氏维持许久的绝对权威。
霍云深的五官沉在黑暗里:“放弃又怎么样。”
闵敬急死了,把泊伦的重要性一一阐明,希望深哥能有所补救。
然而下一刻,他听见霍云深漠然的几个字:“谁告诉你的。”
闵敬一惊。
这还用告诉?泊伦的意义,他天天跟着深哥出入,都亲眼看着啊。
但片刻之后,闵敬忽然头皮一麻,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由得变了调:“哥你的意思是……不是那么回事?!”
霍云深的眼瞳里烧着暗红的火。
“我从没说过,泊伦对霍氏有任何决定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