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了拱手,玄微便准备俯身退下,却不料黎阡陌再次开口,但这次的话却不是对他说的。
凝眸看向一言不发的齐寒烟,黎阡陌淡声道,“燕姑娘,不知你可愿救小女一救?”
黎阡陌这话一出,令玄微的脚步不禁顿住。
余光扫向他,玄微心道,这位世子爷做事倒是滴水不漏……
送齐寒烟回现代这件事,其实好听点是在帮她,说不好听的话就只是在利用她而已。把她送走,只是为南月溶解咒的一个结果罢了。
至于她同不同意,玄微从未考虑过。
但他不考虑,却不代表楚千凝夫妇俩也不深思熟虑。
齐寒烟削尖了脑袋想回现代是一回事,为了小溶儿冒险回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何况……
如今燕靖玄放弃了江山来南凉寻她,保不齐她已经不想走了。
若果然如此,他们自然无法强人所难。
那么按照玄微之前所言,倘或齐寒烟拒绝,那唯一能救南月溶的办法就是让南月烟身带血咒回到现代。???c0
代价是,他们一家人从此遥遥相隔,再无团聚之日。
这也是为何一开始楚千凝怀疑玄微,后来却渐渐打消疑心的原因。若他果然心存不轨的话,何必如此麻烦的找来齐寒烟,直接把娘亲送走不是更好?
紧张的看向齐寒烟,楚千凝连指甲刺进了掌心都没有发觉。
殿内安静了好半晌,众人方才听闻她寒声说道,“谈何救不救的,我只是为了自己能早日回去!”
说完,她便“腾”地一下站起身离开。
经过玄微身边的时候,她再没像从前那样神色恭敬的问安,而是径自走了过去。
她自己也心知两人之间并无师徒之情,是以她心下不快并非因为被玄微如此利用,而是他竟连个过场都不肯走,问也不问就做了决定。
既然如此,那便莫怪她这个徒弟不给他留面子了。
对于齐寒烟的有意无视,玄微看得很淡,甚至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他微微直起身子,朝南月烟等人颔首致意了一下,随后便也退了出去。
才走出皓月阁,就见虚云大师站在不远处,应该是在等他。
玄微眼眸低垂,神色如常的走了过去,“大师还未离开啊……”
“阿弥陀佛,道兄不也没动身嘛。”虚云大师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不对劲,可仔细想想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至少玄微就觉得不大舒坦。
“原来大师也爱这盛世繁华。”
“非是如此……”虚云大师微微摇头,“庙宇未必有真佛,闹市但许有高僧。何处不红尘?何处无佛陀?何时、何事、何处不修行?”
“不愧是得道高僧,所思所想确非凡夫俗子可比!”
灰眸极快的闪过一抹异色,话落,玄微抬脚欲走,却又闻虚云大师淡淡道,“生死疲劳皆由贪欲起,少欲无为,身心自在。”
求得多、得的少,人便容易不满足。
一旦贪欲心起,就容易酿成大祸……
虚云大师的话玄微听得分明,却并未走心,又或许他当真听进去了,却无法轻易放弃心中的执念,“大师无欲无求,自然自在,但我心有执念,纵是身死,心也难得自由。”
甩了一下拂尘,玄微不愿再言,直接离开。
身后,是虚云大师看透世事的一张脸,长长的叹了口气。
无欲无求嘛……
佛在池中几万年,仍参不透,悟不出。于是有人问,你不染千尘,又如何能扫去尘埃?
这世上又岂会有人真的无欲无求,不过是求而不得,看破世事罢了。
思及此,虚云大师旋身离开,口中低声叹道,“君不见,三界之中纷扰。只为天明不了绝,一念不生心澄然,无去无来不生灭……”
七星坛很快就建造好了,但玄微掐算过后说,须待主星光芒最亮时方可起坛作法,否则于南月溶的性命有碍。
在那之前,便只能由遏尘配制各种汤药吊着她的性命。
她年岁尚小,连奶水还未断便要开始喝药,可想而知日后便是解了这血咒,身子也不然不能好到哪里去!
但楚千凝和黎阡陌却已顾不了许多了……
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讲,只要能保住他们女儿的性命,怎样都好。
身子不好也没关系,哪怕需要日日进食燕窝人参也使得,他们黎家又不是供不起!
只愿……
她能保住这条小命。
因着担心南月溶的安危,楚千凝几乎整夜整夜都不睡的守在她身边,手时刻都要握着她的,唯恐一个不注意她便断了气息。
这一晚又是如此,看得她熬的通红的双眼,黎阡陌只觉得有人在拿刀剜他的心一般。
“凝儿,为夫守着,你先去歇歇,可好?”他悄然坐在榻边,温热的大掌轻轻包覆住她们娘俩的手,渐渐温暖了她冰冷的掌心。
“我……”她本想说自己睡不着,可回眸间对视上他那双血色的眸,到了嘴边的话便变了一个样,“……好。”
倾身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她微微敛眸,到底不愿他再为自己忧心。
短短几日,她觉得黎阡陌像是变了一个人。
表面上看起来,他依旧温柔,依旧清雅,可只有她知道,他眼底的血色越来越浓,偶尔会望着她和小溶儿发呆,然后在某一瞬豁然惊醒,眼底的寒色阴鸷的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