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延?”
梁冲难以置信,想去把窗户打开。但他使劲地推了两下,才发现窗户竟然是封死的。
“罗延!”他叫了一声,用力拍窗,“是你吗!”
窗外只有风雨呼啸,方才的声音仿佛是个幻觉。
梁冲突然想到了什么,后退了一步,颤抖着问:“罗延……你,你是人是鬼啊?”
没有人回答他,房间里陷入一种诡异的静默。奚连川侧耳听了听,但连另一个房间都没了动静,不知道洛寒枝和那小女孩去了哪里。然后,窗户上突然“砰”的一声,好像有东西猛力撞了一下,试图破窗而入,难为这破烂土屋竟然扛住了这一击。奚连川和梁冲都吓得连退了好几步,那声音又传了进来,这一次已经是毫不掩饰的大吼。
“还不快走!”
梁冲二话不说,转身就想从房间里跑出去,被奚连川一把拉住:“洛师叔说,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去!”
那个酷似罗延的声音立刻在外面低低应和:“不能信他!”
他话音未落,窗上又传来一声重击。土墙簌簌地落下一层干裂的墙皮,露出里面的砖缝。
梁冲脸色煞白,一副没什么主意的样子,把视线又投向了奚连川。
奚连川:“阁下不要装神弄鬼!”
窗外随即又传来一声啸叫,仿佛离这里很远,但听起来和那小女孩方才的尖叫一模一样。然后四面八方都传来诡异的声音,像是湿滑的烂泥被拍打在地上发出的“啪啪”声,伴随着咯咯作响的声音,让他们一下子想到变成了人皮套子的“周华清”喉咙里野兽似的嘶吼。
“罗延”幽幽地叹息了一声:“他们来了。”
梁冲:“谁来了?”
“罗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奚连川在不绝于耳的“啪啪”声里突然想到了外面那一圈坟,那些松散的封土和不同的土色……
“快走吧!”外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包含着无尽的痛苦和悲伤,“你要活着回去,告诉阿慈,让她不要再等我了……”
又是一下重击。靠墙的桌子连带着震了一下,桌上的烛火一晃,熄灭了。
梁冲突然挣脱了奚连川,一个箭步从房间里跑了出去。奚连川叫着“梁公子”,也跟了出去,然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洛寒枝不在,罗家小妹妹也不在。农舍就这么大,但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屋里不是完全黑的,隐隐透着萤火似的流动的绿光,映在土墙上,看起来好像他们在水底。从那扇合不上的门缝里,他们能看见那绿光的来源。外面全都是人影,他们在雨里穿行着,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泥水和烂肉,绿色的荧光就是从他们森森的白骨上映出来。绿光渐渐暗了,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遮住了光源,从一束变成了星星点点……但是越来越近了……门缝里缓缓露出了一只眼睛……
两人都没说话,他们在极度惊恐中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奚连川奋力往前一扑,用自己的身体牢牢地抵住了门。腐烂的腥臭味扑鼻而来,那东西不管不顾地撞着门,发出跟刚才撞窗户一样的声音,一只烂得只剩下白骨的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梁冲的声音在发抖:“我们快走!”
“走哪儿去!”奚连川咬着牙,把问山剑当成门闩,往门上一架,然后连退了几步,避开了那只手的胡乱抓挠,“外面全是这东西!洛师叔都说了……”
梁冲打断他:“你的洛师叔就是留我们在这里等死吗!”
奚连川心头顿时火起,难道要听那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罗延”说的话吗?他心烦意乱地原地踱了两步,突然道:“火!这些东西一定怕火!”
梁冲点了点头,还想折返回去拿烛台。奚连川拉了他一把,环视了一圈,看见墙角还堆着一捧艾草,他立刻把艾草都铺到了门槛边上,飞快地在地上画了道符。一簇火苗立刻在他画的符上烧了起来,但一闪而逝,艾草上冒出一股青烟,根本没点着。奚连川顿感汗出如浆,不得不吸了一口气,狠狠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血重新画了一遍。
火光“轰”地起来了,探进门缝的枯手立刻缩了回去。奚连川退开两步,感到咬破的手指颤抖得厉害,但他知道不是因为疼痛。
梁冲在背后叫他:“奚连川。”
奚连川警觉地盯着门缝,道:“应该暂时没事了,只要撑到我洛师叔回来……”
梁冲的声音变了调:“你看……”
奚连川转过头,看见梁冲仰着头,正指着墙上的那副粗制滥造的彩画神像。连续的撞击让农舍的土墙不断往下掉着墙皮,那彩画被落下来的土撕碎了一个角,更加残破不堪。但在艾草燃起来的火光里,那神仙脸上的霉斑竟然脱落了一块,露出了他的眉眼。和旁边的老虎仙鹤截然不同,那神仙一张脸栩栩如生,居高临下地朝他们露出了一个笑容,就像洛寒枝本人亲自站在那上面一样。
梁冲转过头,看见奚连川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你真的见过你师叔吗?”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化不开的浓雾弥漫在林间,罩住了所有的去路。洛寒枝停下来,警觉地听了听雾中的动静。但四周只有永夜般的岑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