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很不想拆台,但太宰,你的教育方法有问题。”森鸥外指出道。
太宰治反应也很快:“我不想被有前科的森先生你说。”
所谓的‘前科’指的是森鸥外在来到横滨之前,曾经是政府的军官,他所组织的‘不死兵团’在开辟出来的战场常暗岛上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因为作为‘不死兵团’核心的治愈系异能者与谢野晶子,见到被自己治好的士兵不断地登上战场又受伤倒下,被她治好后没有片刻喘息的时间又要踏上战场,最后全部士兵因为精神崩溃,自杀的自杀,想要将把他们害得如此凄惨的异能者杀掉的则去袭击与谢野晶子。
以为自己是在救人的与谢野晶子受到了重大的打击,甚至一度想要自杀为那些士兵们赔罪,然而森鸥外却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只是那些士兵太过软弱,没有军人的担当,没有履行军人的职责,甚至在战争结束后,一度还想让与谢野晶子继续为自己效劳。
而如今与谢野晶子加入到了武装侦探社之中,并且生活得很是愉快,有可靠的长辈,也有值得依赖的伙伴。
与谢野晶子曾经是森鸥外的学生,而爱丽丝也是按照年幼的与谢野晶子外表与身高捏造出来的,但是森鸥外的教导却是让学生差点陷入自杀的崩溃之中,并且令她崩溃的源头,正是森鸥外本人与他做出的残酷决策。
“那是我做错了。”这句原本永远不可能从森鸥外口中听到的话语,此刻却被他平静
地说了出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种植的竹木与香樟树落在了办公室的地面上,宛如碎开的融金一样璀璨温暖,隐约能听到挂在大门口的风铃清脆碰撞时发出的声响。
太宰治安静下来,看着面露苦涩笑容的森鸥外,这个曾经差点要以军官身份爬到政府高位却又因为战败被驱逐、之后又短暂坐过港口黑手党首领之位的高傲男人重复了一遍:“是我做错了。”
“太宰,玩弄人心是很可怕的事情,那固然的确会让我们更快地达成目的,但却也会让我们忽略人心到底有多么脆弱。”
“我忽略了人心的脆弱与可贵,甚至傲慢地以为人人都能受我掌控一样——因为我以为自己看透了他们,所以也能够彻底地掌握他们。”森鸥外的声音轻柔,将自己在孤儿院这些年中想出来的心得告诉了自己的学生。
“我放任自己的学生落入了糟糕的境地,甚至还自以为是地愚蠢想着要让她继续为自己工作,我以为她能理解我,但她理解的却是那些我不放在眼里的士兵。”
“太宰,你为什么不告诉中岛敦那孩子,关于他院长的事情?是害怕他知道真相后,不会把你放在第一位,不会对你的话语奉若圭皋,不愿为你所用?”
森鸥外的话语宛如利剑一样剖开了太宰治的心,太宰治沉默了下来,森鸥外也没有咄咄逼人,而是耐心地让太宰治自己思考。
“……我做错了。”
太宰治轻声说道,他原本深黑的眼瞳之中闪动着微不可见的光亮。
“所以我来找你了,森先生,在我死后,把他们拉回正轨上吧,他们本该有美好的未来。”
在听闻太宰治这番话后,哪怕是已经看开不少的森鸥外都露出了短暂的愕然。
和森鸥外以为的不一样,太宰治非常清楚,真正的中岛敦会是怎样的孩子——他不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甚至部下也不敢靠近的白色死神,而是会腼腆的笑着,被捉弄时会气鼓鼓地抱怨,会买花束送人,说一些会让人灵魂出窍的感谢话语,他应该是这样一个善良的、拥有光明未来的孩子。
但是因为太宰治的私心,中岛敦被他拉到了这边的世界,为白虎锁上项圈的同时,也将原本自由美丽的月下兽变为了可怕的凶兽。
最糟糕的是,中岛敦根本不适合这边的世界,他每一次的战斗,都是对人心的消磨。
“你遇到了谁?”
森鸥外忽然问出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没头没脑,太宰治却是瞬间了然。
“这便是我希望你能照看下的最后一个人了。他叫做荒木空世,是我的恋人。”
太宰治轻声道。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或许是爱?总之,我从未想过,会出现这样一个人,能让我变得不像我。”太宰治在说起荒木空世时,原本幽黑不见底的瞳仁中,有着柔和的薄光浮现。
“原本这应该会让我害怕才对,我害怕改变,害怕与人变得亲密,但是在遇到他以后,这些害怕好像统统从可怕的尖刺,变成了柔软的棉花糖。”
在没有遇到荒木空世之前,太宰治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为了创造能够让友人安心写作的世界,已经花费了不少心血,他缺少能够信任的强大帮手,所以在看到中岛敦被孤儿院赶出来后,太宰治毫不犹豫地将他带回了港口黑手党。
如果说之前的太宰治被自己的人心给一叶障目了,那么将挡住他心目叶子拿开的,便是荒木空世了。
“其实我本来是打算让他和我一起殉情的——我知道如果我向他提出来的话,他一定会同意的。因为他是这么地爱我,甚至比我爱他还要爱得更多。森先生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性子扭曲又古怪,占有欲还很强,抓在手里的东西再少也绝不肯放开。”
“但最近,有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不会再遇到第二个荒木空世了,所以我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如果能一直记得我很好,不能的话……找一个爱他的人也可以。反正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吃醋的。”
太宰治的声音很平淡,但是森鸥外却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浓厚得就连太宰治本人也没发现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