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爷正要开口,定远府又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一开始是想问这个来着,可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他是想提醒老爷子,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
老爷子并非察觉到,还在自鸣得意,“都说老夫是莽夫,只懂耍横,毫无头脑,简直可笑,老夫算计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干什么呢,你说就你这样的,还能瞒过我的眼睛。”
“但至少瞒过其他人的眼睛。”宋三爷不服,他怎么了?旁人可是并非发现的。
“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货,有什么好得意的。”定远府哼了声,“告诉他,不用怕,有老夫呢,老夫这次坐镇边境,边境谁都不敢觊觎。”
宋三爷知道老爹说的不是空话,这些年明面上是在庄子上种菜,可一代悍将,又怎么可能安心在庄子上种菜吗?私下里可是做了不少事的。
兵权是在赵将军手中不假,但那只是明面上的,老爹只要一出马,军中之人定当纷纷响应。
“军中并不是最棘手的,最棘手的是苍宿这个组织,你让他好生注意了,当然了,皇上那里也不是没有安排。”定远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这个儿子知道,我会提醒他的,只是父亲搞错了,宋谕不是孩儿亲生的不错,但他是女儿身,不是男儿身,荣妃当年诞下的是名公主,这您不是不知道。”想什么呢?
定远侯愣住。
宋三爷以为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确若宋谕是男儿身,拱他上位,那他宋家真可谓百年不倒,可事实并不是嘛,正要劝说几句,忽听老爹哈哈大笑起来。
“是又如何?荣妃又是何等人物,想是一早就嗅到了危险,这才瞒报是女儿身,若报是皇子,那些人岂能善罢甘休?光凭一个面目烧的无法辨认的婴儿尸体,还有一枚玉佩,是无法放下心来的?”
分析的太严丝合缝了,宋三爷竟无言以对。
宋三爷正要再辩驳几句,不想下人来报,宋谕来了,正在门外等候,他只得无奈地闭上了嘴。
宋谕是来表示感谢的,定远侯出现在朝堂,全是为了帮他,虽说没有他,宋谕也能全身而退,但不会那么轻松了,对于这个便宜爷爷,宋谕还是感激的,当然,好奇也是有的。
他知道侯爷隐居庄子或许不简单,但怎么也没想到,这是他跟皇上的密谋。
这就有的深思了。
之前他还有些搞不清皇上的意图,一直在小心试探,现下似乎有些明了。
皇上让定远候隐退,一隐就是十几年,那肯定要对付什么人。
太子?四皇子?不太可能,那个时候,这两位才多大,没必要。
再就是皇后,皇后在宫里,想对付没什么困难,完全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苍宿。
毕竟,对皇上来说这是最大的威胁了。
怎么也太像是武玄,武玄当年明面上可是覆灭了,苍宿这才崛起,皇上要防也应该是苍宿啊。
难道说皇上其实也嗅到了什么,才布下此局。
要是这样的话,那他这皇上爹就不像表面表现的那么简单了,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可要小心些才是,可别被看出什么才好。
定远侯远远迎了上来,宋谕要行礼,也被他一把抓了起来,热情的有些诡异。
跟在后面的宋三爷头牙疼的不行,你可是侯爷,就是面对皇上,也不至于如此谄媚吧。
宋谕心生疑惑,面上却没露出什么。
“不是说身体不好嘛,今儿又在朝堂上忙活了半日,回来该好生休息才是。”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对于老爹的这幅举止,宋三爷都不忍直视。
“已经好了很多,再说,爷爷刚回府,就为孙儿的事烦忧,还要去守边境,孙儿实在是过意不去。”宋谕再次施礼,又被他给托了起来。
这老将别看一把年纪了,可力气大的很,宋谕在他面前就像是小鸡仔似的。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过意不去的,臣……”听到身后儿子的咳嗽声,定远侯忙改口,“爷爷难道还能看你被人欺负不成?这帮人都是欠收拾,收拾几次就都老实了,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墙头草,不用放在心上,放手去做,需要人手就说。”
“啊?”宋谕愣怔,这跟他想的差太多了,他是想知道,可不想不等他问,就说出来了,还有连这都告诉他,还需要人手就说,对他也太好了吧,府中的子孙,可从来没见他如此对待,连笑一下都没有的,打从他回来,就没少听人抱怨,太凶狠了,都不敢靠近。
“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老夫可不是光在庄子上种菜,菜有什么好种的,这些年没事,光琢磨怎么练兵了,不想,还真被我练出不少的收获来。”
说到这里,表情变的得意起来,“咱家那可是有传承的,得到过阵法大师的指点,练出来的兵,十人配合能挡千,二十人配合能挡万。”
这可是宋家的秘密,连这都抖搂出来,老爹到底想干什么。
宋谕果然被惊的张大嘴巴,这可是真是厉害。
看到宋谕的表情,侯爷不禁松了口气,想让人看重,光是恩情可不够,还要有能力才行。
不抛出些杀手锏,怎么能让人倚重。
老三还是嫩的很,也老实的很,跟眼前这小子差的十万八千里,朝堂上,他其实一早就到了,对付那些人的场景,他都看在眼里,无论是智慧,还是霸气,当下无人能及,连上面的皇上都不遑多让,要说不是皇家的人,他可是不信的,再加上跟荣妃相似的容貌,怎么可能错的了,荣妃他可是打过交道的。
“你要是需要,就找你父亲,他知道怎么联系那些人。”
宋谕看向父亲,只见他点了点头。
这下宋谕不得不起身参拜了,这几乎连老底都掀起来了,这些估计连皇上都未必可知。
出来的时候,宋谕开始好好琢磨了,刚才光顾着惊讶了,无暇想太多了,现在想来,想是老爷子知道了他的身份,才对他如此礼遇,知道他要报仇,更是全力支持他,想来之前受过母亲的恩惠。
其他的自然不会去想,若是知道侯爷的意思,估计也会呆愣当地,男儿身女儿身她是无所谓的,只是她从来也没当皇上的打算。
没把宋谕拉下不说,还损失了一个掌握大半军权的赵将军,皇后简直都不敢相信。
平时生气时喜欢摔东西,这会儿东西也不摔了,竟哈哈大笑起来。
姚丞相颇为担忧,妹妹该不会给气疯癫了吧。
不过,也可以理解,就连他出大殿的时候,都是深一脚浅一脚的。
兵,国之利器也,掌握了它,就等于掌握了话语权,兵权丟了,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釜底抽薪。
“大意了,没想到定远侯当真是有问题。”姚丞相垂头丧气,“没有皇上的首肯,他是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难怪这些年,定远侯府摇摇欲坠,却总也倒不了。”
“可恨。”皇后气的一掌拍在几案上,气过之后,却不得不考虑接下来的情况。
定远侯这个老狐狸,看重那个贱女人,看她一向不顺眼,以前不会支持她儿子,经过这么多事之后,就更不会站在她这边了,以后肯定是要跟她对着干的。
想到这里,皇后脑壳就疼的厉害,别说外族人听闻定远候的人闻风丧胆,本朝的官员听了也忍不住打寒战。
就是因为过于忌惮,这些年也没放松对付他们,可到头来还是失算了。
这一失算可谓是前功尽弃,儿子的储君之位怕是没想头了。
都说储君之位在于圣上,她心知肚明的很,皇上不喜欢她,自然不会欢喜她的孩子继承他的位置,否则这些年她也不会费心筹划了,加上定远侯这么一出,明显是在防着她,那就更没指望了。
“我不甘心呢。”皇后咬牙切齿。
姚丞相又何曾甘心,事成了,那他姚家就是名副其实的大荣第一家,这败了,可不就是败了而已,那是要毁家灭族的。
“之前还可以争一争,可现在兵权都没了,拿什么争呢?”
“兵权没了,是很被动,那不等于就一点胜算都没有。”
一个黑衣大袍,头戴兜帽的人进入大殿,不疾不徐地缓缓朝两人走来。
能自由出入皇后寝殿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
看到他,皇后赶紧赐坐,上茶,“掌教是何时回京的?”
这位不是别人,正是苍宿的掌教。
只见他撩开兜帽,露出高鼻深目的五官来,显然有外族血统,从外表看,年纪大约四十有余的样子。
“刚一回来,就听说了早朝的事,这不赶紧就进宫来了。”掌教端起茶杯,先是在鼻端嗅了嗅,这才品尝了一小口,云淡风轻,丝毫看不出着急。
皇后忍不住询问,“掌教刚才话里的意思是?”
姚丞相也转过头,盯着这人。
只见此人缓缓放下茶杯,抚平了衣服,这才徐徐说:“指望着那位传下位置给太子那是没可能的,之前还可以利用兵权胁迫一二,可现下定远侯冷不丁出来,却是行不通了。”
“难道我们就此放弃?”
“放弃自然是不可能的,你能放弃,别人也不会让你放弃,夺嫡这条船一旦上去,就下不来了,不是说你放弃,别人就能既往不咎,饶你一命的,这是条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路。”
其实,不用他说,皇后也是明白的,换做是自己这边赢了,那些个跟他们作对的人,他们也是要斩尽杀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