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暂时放下茶杯,也放下蛋糕,吐出一口气。
——黑暗、腥潮的虫巢里,已经重伤在身、失去“桑梓”的舒尧缓慢前行。
他丢掉了一只眼睛,腿也瘸了一条。在一片虫茧中摸索行动时,舒尧拒绝去想,自己的“手杖”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只剩下一个念头。找到阿列克谢,带他,不,送他离开。
怀揣着这样的期望,他吃着腥臭黏腻的虫卵,偶尔会有一种它们已经要在自己体内孵化的错觉。
但这是仅有的“食物”,也能让他短暂避开虫兵们的探触,所以舒尧还是义无反顾地将它们咽了下去。
时间失去了意义。他艰难地在脑海中勾勒着方向,愈来愈觉得,自己可能要在找到阿列克谢之前就倒下去。
但在这个时候,奇迹还是发生了。
某次虚弱、摔倒之后,舒尧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块长方形的、金属质地的薄片。已经被虫茧上的粘液腐蚀得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但舒尧还是有一种直觉。那就是跟了自己许多年、陪伴他从年幼到年少,再到坦陶的名牌。
他仅剩下的一只眼睛滚滚落泪,哽咽地低声叫:“阿列克谢,你在这里吗?”
没人回答。
舒尧哭了一小会儿,发泄完激动的情绪,开始去割身边的几个虫茧。
他的掌心流下了什么温热的、湿漉漉的东西。像是血,又像带有其他蠕动的、让他无法细想的存在。
他不分昼夜地行动,用手指摸索着虫茧中剥出来的“东西”——那的确已经只算是“东西”了,最外面的皮肉完全融化,只剩下肌肉、骨骼。不过,舒尧还是分辨出,他剥开的前三个虫茧内都不是人类,而是野兽。
他不气馁。第四个虫茧,人类,不是阿列克谢。第五个虫茧,其他虫子。第六个……
到这会儿,他已经完全只剩下本能动作。但是,一点其他触觉让舒尧惊醒。
有什么东西,毛茸茸的,顶着他的腰,轻轻拱了拱。
舒尧浑身战栗。他转过头,叫道:“阿列克谢。”
一只伤痕累累的、身体暗淡得几乎完全融入黑暗的白虎出现在他面前,咬着舒尧的衣服,将他往前推去。
它想送舒尧离开。
这时候,一只虫子从舒尧身上掉了下来。
白虎明显愣住。它分辨着舒尧身上的状况,低低地、悲伤地叫了一声。
看着眼前对身上状况一无所知的舒尧,精神兽改变了主意。
它拉着舒尧,去到另一个方向,带他找到一个虫茧。
舒尧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他心脏在狂跳,跪下来,要将那个虫茧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