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皇帝想自宫

其实这个猜测也有点怪异,谁没事儿会跑到内官监盗太监们的资料?除非那太监的资料有什么事关重大的信息,又或者……纪衡一下子想到了纪征。他这浑蛋弟弟倒很有可能为了田七去盗资料。

他有点头疼,吩咐下去好好追查到底是被何人盗走。不过他也不对此抱希望,太监们惯常惫懒懈怠,资料库指不定多少人进进出出,要查清楚不太可能。若果真是纪征拿走的,他去找他讨,也未必能讨回来。他又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情再拿死人威胁一次。

算了,反正资料上记载的信息都很粗略简单,他自己去问田七,照样能问出来,纪衡心想。不过他又很想听一听别人眼里的小变态是什么样的,于是纪衡分别找来了田七的师父丁志和他最好的朋友王猛,仔细询问。

说实话,丁志和王猛都属于“术业有专攻”的人,论到为人处世,便有些不着调了。丁志把田七夸成一朵花,王猛把田七夸成另一朵花,纪衡虽然没能从他们口中得出什么有效的信息,但是田七被夸成这样,他就比自己被奉承更得意,于是重重赏了两个人。

两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揣着银子莫名其妙地离开了。

晚上田七回来,总觉得皇上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笑吟吟的,像是捡了钱,或是吃了糖。她心虚地摸了摸后脑勺:“皇上您怎么了?”

纪衡笑而不答,将她拦腰抱起来,走进卧房。

田七:“……”

前几天发生的那一幕令她至今心有余悸,万一皇上再狂性大发扒她的衣服……想到这里,田七激烈地挣扎起来。

纪衡知道田七在担心什么,于是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我等你到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次日早上是休沐,不用上早朝,但纪衡还是起了个大早,他今天有别的事要做。

眼下中秋刚过,这秋高气爽的时节正适合点兵。戍守京畿地区的三大营驻扎在京城郊外五十里处,是整个大齐最精锐的部队,皇帝陛下每年秋天去三大营点阅已是惯例,平常时候若是心血来潮,也随时可去。

随便吃了点早饭,换好了皇帝专用的盔甲,纪衡背着弓扶着剑出了门。他身姿挺拔,两腿修长,一朝脱下龙袍,换上铠甲,倒也很有一种凛然轩昂的正气,配上那张俊脸,一看就是一个血气方刚一心为国的少年将军。连田七都被他这副外表蒙骗到了,站在乾清宫门口目送着他离开,一边在心内叹道,果然人不可貌相,也千万不要相信某些人的伪装……

早有御马监的人牵了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过来,纪衡站在马旁,回头望了一眼,视线越过人群在田七身上停了一下,冲她笑了笑,便迅速扭回头来。他知道田七也在看他,目光很是缠绵,像是妻子在送别离家的丈夫……纪衡一时想得有些远,跨上马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也就没感觉到身体某处的异常状况。

他今天去阅兵,本来想带着田七去,可惜田七不会骑马,两人又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共乘一骑。盛安怀会骑马,因此跟了前来。

盛安怀和侍卫们一样,等到出了宫,才有资格骑上马,这一行人马在京城内不能骑太快,出了城才快马加鞭地直奔三大营。

到了三大营外,有头有脸的将领们出来迎接,君臣见礼毕,纪衡下得马来,由人引导着走向三大营。

虽然现在并无战事,大家不必把铠甲全套地穿上,但是皇上阅兵,也要郑重对待,因此不少人穿了重甲。

在一片重甲上铁片的哗啦啦摩擦撞击声中,纪衡敏锐地听到了一阵细微的铃声。

他停下来竖着耳朵仔细听,那铃声便消失;他一走动,铃声又响了起来。

在场中耳力如他这般好的极少,只三大营总兵宋将军有些奇怪:“皇上可听到一阵银铃声?”

纪衡:“……”

他突然知道那是什么了。

纪衡带着田七给的铃铛去阅兵了……

身为皇帝,纪衡的脸皮其实相当厚,可以厚到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然而现在,面对这种诡异到不可思议的状况,他难得一见地羞愤了。

武将们心直口快,看到皇上不高兴,便纷纷请罪,他们还以为皇上心情突然变差是因为宋将军的话,因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场商量起来,谁身上有铃铛赶紧摘下来,皇上阅兵你们戴铃铛,像什么话。

纪衡全程面瘫着一张脸旁观了他们的商议,当然了,在商量出结果之前便打断。我们仁慈又宽厚的君主表示不计较此事,几人继续行走。纪衡故意把步调跟大家迈得一致,这样就没人发现声音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了……

到了营地,纪衡表示要先找个空营房休息一下,不许旁人跟来。众人当然会积极满足。

进了营房,纪衡连忙想要解开衣服,好把那劳什子取下来。可惜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儿这衣服都跟他过不去,腰带扣成一个麻花,怎么解都解不开,而且,越是着急越是解不开。从来镇定自若的皇帝陛下急出一脑门汗,最后干脆一咬牙,抽出腰间的匕首。

腰带不能砍,砍了他无法解释为什么要砍腰带……于是他决定在裤子上开个小口,隔着裤子把系铃铛的丝线割开,再抖一抖,铃铛就能顺着裤腿掉下去了。

看吧,他多机智。

于是纪衡扯着裤子,举起了匕首。

盛安怀这当口突然走进来——他就是来问问皇上需不需要茶水。然而他刚走进来,就看到皇上正举着匕首对着自己的胯间,两眼冒光。

盛安怀:“!!!”

这个画面是他这一生见过的最可怕的情景,没有之一。他跌跌撞撞,一步三蹿地冲到纪衡面前,跪下来双手托着纪衡持刀的手,死死地攥住,满含悲痛地呼喊道:“皇!上!”

纪衡因注意力都在小铃铛上,没有察觉到盛安怀走进来,此刻被他拦住,纪衡便有些不高兴:“闪开。”

盛安怀是死也不会闪开的:“皇上,您的龙体关乎社稷苍生,请您慎待!”

对方虽然太过唐突,但好歹是关心他,纪衡也就安慰道:“没关系,朕下手很准的。”

“!!!”

盛安怀老泪纵横:“皇上,您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打人骂人,或是杀人,总归是怎么能出气怎么来,您可不能自戕啊!您要是想斩断龙根,不如先把老奴的头斩下来吧!”

纪衡:“……”敢情这蠢材是以为他要自宫……

挂铃铛阅兵这种事情不比自宫长脸,纪衡真是没办法解释,于是把匕首向地上一扔:“滚。”

盛安怀连忙把匕首拾起来,对皇上的关心赋予了他无限的勇气,有些事情就算会死,他也要做。于是盛安怀指了指皇上的佩剑:“不如这个也让奴才帮您收着吧?”

见皇上不理他,盛安怀便自行解下圣上的佩剑,又顺便把他箭筒里的箭都拿走了,检查一遍营房,没有利器了,这才满意离去。

留下纪衡垂头丧气地扶着额头,一下一下地扯着腰带。终于,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又把盛安怀叫了进来:“朕内急。”

盛安怀很快找来一个崭新的夜壶,纪衡以此为由让盛安怀帮他解开了腰带,立刻又把盛安怀轰了出去。

终于解决了某个麻烦。纪衡看着那一串铃铛,目露凶光:“你个小变态,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手中这小铃铛做工很精致,丝线一时看不出材质来,但色泽鲜亮,质地柔韧,应是上品。银质的铃铛上刻着图案,这图案有些眼熟,他一时半刻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总觉那好像是很遥远的记忆。

纪衡虽然恨,却终于没把铃铛扔出去,而是放进了怀里。

纪衡全力解决小铃铛时,田七正在宝和店跟一群太监侃大山,丝毫没有接收到来自皇上的怨念。今儿皇上出门了,她也不用在乾清宫候着,便跑了出来。上次那个印章皇上还给了她,今儿刚出了手,卖了八十两银子,这么一倒手就赚了三十两。她揣着钱很兴奋,一时又不知道藏在哪里好,怕皇上发现了再偷走。

小太监们照例恭维了一阵田七,说着说着就开始挖起宝和店的光辉历史来,然后就说到了陈无庸。陈无庸虽然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官方定评),但是倒卖古董确实有一手,眼睛很毒辣,大家虽然对他的人品嗤之以鼻,但说到这一点,都不得不心悦诚服地竖起大拇指。陈无庸的丰功伟绩很有聊头,几人围在一处吧啦吧啦地说着,田七不想搭茬,便只低头喝茶。